这一天,大娘子都会朝着南方点一株高香,祭奠亡故的父母。你可千万别过去,大娘子虽然宅心仁厚,但最讲礼法规矩了,谁犯了忌她都不会饶过的。“
娃娃脸婢女恍然大悟般点头回答:“原来是这样,谢谢姐姐教诲。不过,我还有一个疑惑,能劳烦姐姐给我解答吗?”
见高个婢女没有推诿,她又出声问道:“我在入府前曾经听人说,大娘子虽然名动上京,但她今年已经年满十六了,到现在都没定下亲来,再不嫁明年按律就要交罚金了。”
“上京城里,除她之外,再没有第二个这般年龄还未婚嫁的贵女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高个婢女闻言惋惜出声:“唉,大娘子什么都好,只可惜,不是将军亲生的。整个上京都知道大娘子是钟家义女,所以稍微有权势一点的门第不愿低娶,出身太寒微的呢,又配不上我们家娘子……”
“哪个院子里的人?谁准你们嘴碎编排姐姐!”俏生生一句话忽然插进来,自卵石小径过来了一个小姑娘,她看上去不过十岁上下,头梳双髻,看着玉雪可爱,瞪起眼来却也能唬住人。
两位婢女看见来人,即刻跪下。高个子的婢女率先告饶:“二娘子,婢子是大郎君院里的,她是厨房新来的。婢子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娃娃脸婢女也胆怯应声道:“婢子知错了。”
小姑娘拧眉,装出一副老成的大人模样来,但终归是重拿轻放:“将军府的婢女,不能没有规矩的,这次是我看到也就算了,下次不许这样啦!”
小姑娘讲话没有如先前那两位压低声音,因而在庭院内亦能听得清晰。
跪坐在树下的人终于在几人言谈间起了身,曳地的披帛挂擦草木发出细微的声响,惹得这边两跪一立的三个人都侧首看了过去。
娃娃脸的婢女虽有些害怕,但还是对这位名动上京的贵女感到好奇,只一眼,她忽然明白了街头巷尾所传的那句“明月隔云端”的意思,缓步朝他们而来的大娘子通身清冷,分明就站在近处却似离得很远。
美自然是美的,但比起美,更叫人瞠目的是她的仪态和气质,美人清冷如玉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抬眼望着人时的眼光分明平淡,不怒自威,叫人望而却步。
无人再出声说话,不知怎的,娃娃脸婢女原先初入府中的好奇与躁动都全然消退了,她垂下眸子,跪得越发端正。
天快黑了,天边仅存的那一段橙黄余晖正在被夜晚的黑暗吞没。
钟知微犹记城破那日的狼烟烽火,兄长派来护送她出城的那一队人寡不敌众,行至南阳城东门时已死伤大半,叛军首领信誓旦旦,要活捉华阳公主献给新帝。
钟吾的公主怎能苟活着受此折辱?撞上护卫的刀刃时,鲜血自体内碰洒而出,她吐字艰难:“跑吧,你们快跑。”
“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们。这里是我的家,我无处可去,但你们不一样,回家去吧,回家去吧……”
国破家亡,国都不知前路,家人不知行踪,闭目时没想过还有能够再睁开眼睛的一天,可世事弄人,却给了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机会。
昔日的华阳公主成了个父母双亡的五岁稚童,一睁眼置身于另外一座混乱的城池当中,同样是叛军攻城,可已然是三百多年以后,再无人识得钟吾。
混乱之中,顾不得失魂落魄。奔逃的路上,她于城中护住了一位临产的妇人,妇人顺利产下双胎,守城的军队同样及时赶到,在当时算得上有惊无险。
可凶险并没有完全过去,至少在本就凶险的女人生产这件事上是这样,妇人产后过了几天突然血崩不止,药石无医之下,妇人猝然离世。
而她意外所结的这一段善缘,却又给她带来了意外的馈赠。
妇人离世前交代丈夫照顾好对他们一家有恩的女孩,姓钟的将军将她收为义女,她不改姓也没更名,跟着将军一家升迁封赏入上京城,成了众所周知的钟家大小姐,这便是一切的开端。
“姐姐,我今日叫小厨房的采买去买了许家的樱桃饆饠,可好吃了,要不一会你去我房里。”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灵动活泼,在钟知微走到廊上来之前,就率先迎了过去。
一晃十一载,襁褓中的婴孩都快至豆蔻年华了,小姑娘是双胎中的妹妹,钟袅袅。
钟知微朝她微微摇了摇头,以不应答作为应答,钟袅袅也不气馁,笑脸揽上了钟知微的胳膊,亲亲密密开口:“那就下次,我们直接去店里吃。”
跪在地上的两个婢子默不作声,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希望两位娘子将她们忘了,别追究她们的过失。一步,两步,快走了!两人屏息悬着心。
“仗五,罚半月月例,自去领罚。”她们的希望还是落空了,那位清冷话少的大娘子,在行至两人身旁时,略一停顿,这样抛下话来。
声音如流珠玉石相碰,吐出的话简明扼要,绝不多说一个字。
娃娃脸婢女注视着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