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提前讲明了情况,容医生将需要用到的器械药物都带了过来。
江上雪站在一旁有条不紊的帮忙。
气质沉静,动作细致。
容医生起初还有些诚惶诚恐,他是江家的家庭医生,以前江小姐脾气很差,动不动大呼小叫,但是江家大方,给的酬劳在业内数一数二,他也就默默忍了。
可这回……真是奇了怪了。
然而容不得过多纠结,容医生很快调整好状态,将注意力集中在妘雾手上。
“这两天天气闷热,你这完全没处理好,有溃烂迹象,等会先把烂肉剔掉,再拔掉残甲,备了麻药,但是麻药劲过了以后,还是会痛。”
妘雾视线在锋利的小手术刀上扫过,平静的答,“我知道,谢谢医生。”
反应异常淡定,容医生诧异的多瞄了妘雾几眼。
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手却糙的厉害,不像是豪门世家里养出来的,但这一身淡定的气度,让人难以忽略。
不过这些都是主人家的私事,不归他操心。
初步清理后,准备打麻药。
江上雪没等医生说,主动在妘雾边上坐下,伸手压住了她的胳膊,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手腕。
风从阳台玻璃门缝隙中吹来,妘雾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淡香。
她没忍住偏过头,发现江上雪的脸色依旧冷冷凝着。
疏疏淡淡,似是怒意难消。
唇抿的死紧,妘雾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嘴唇翕动,最终还是沉默的转过头,安静的看着容医生将针管里的液体注入指尖。
涩,胀,继而是毫无知觉的僵冷。
容医生拿着手术刀,一点点剔去覆在伤口上的脓血与烂肉。
江上雪下意识垂眸去看妘雾,少女发质细软,柔柔浮动。
刚才妘雾的小动作她觉察到了,江上雪的确有些生气。
华康昨天将妘雾的体检报告送了过来,长期营养不良,以及多项指标都未达到正常数值,都不是什么致命的问题,但是长此以往,肯定会短寿。
妘雾的情况,或许在别人眼里是无比懂事省心的孩子,在糟糕恶劣的环境中,不仅平安长大,一路学习成绩还不错。
可落在江上雪眼里,她根本照顾不好自己,或者说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妥协而已。
考虑到这一层面,江上雪才下定决心要将妘雾放在眼皮子底下带着。
江上雪一直认为孩子过分早慧懂事,从不是一件值得夸赞炫耀的事,这恰恰反映了家长的不称职。
暗自在心底叹息一声,江上雪脸色稍稍缓和一些,到底也怪不得妘雾。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正注视着容医生的动作,眼神略显空洞,瞧不出一点害怕的情绪。
江上雪心想,像她这样的年纪,肯定是害怕的。
思索片刻,江上雪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妘雾眼睛,低缓的安抚。
“不要看,也不要害怕。”
清和的气息落在妘雾耳廓,裹挟着夏天沁人的微微凉意,温柔的不像话。
妘雾垂在另一侧的手指不自觉曲起,含糊应了声,“嗯。”
声音轻的微不可闻。
眉眼上的触感柔且轻,透过指尖缝隙,妘雾看到江上雪正专注的看着伤口的处理情况,眼尾缀着关切。
光线穿透她的长发,被切割成驳杂无序的明淡光影。
是与她目前气质十分相符的温和。
很荒谬。
却又在眼前真实发生着。
当容医生将手指完全包扎好,江上雪才将手放下来。
视野陡然亮起来,妘雾被激的眯起眼睛,眼眸生理性的覆上一层水蒙蒙的湿意。
容医生便备药边叮嘱,江上雪凝神听着,一时间没关注到妘雾投过来的复杂眼神。
“大概要两个月时间,指甲盖才会重新长出来,在伤口愈合前,一定要注意不要碰水,定时换药换纱布,切忌感染。”
将容医生送走,江上雪回过头来看妘雾。
视线触及到妘雾眸底的湿意时,江上雪明显的怔了下。
她走到茶几旁,按照内服与外用的方式将药分成两份,将内服那一份往妘雾的方向推了推。
“上面写了用法用量,自己记得吃,至于给伤口换药,你自己来不方便。”
江上雪的动作将意图传达的很明显。
之后由她来给妘雾换药。
妘雾起初沉默的望着她,心里不受控制的躁意又开始冒出来,不过她脸部表情控制的很好,将恰到好处的拘谨与无措表现的很完美。
少女的细弱的声音响起,“江阿姨,你是我的房东。”
言下之意,你只是我的房东,为什么会管怎么多。
江上雪听懂了,不以为意的笑笑。
“你能租到我的房子,说明我们有缘,就当我想结下这段善缘,或者你可以认为我心地善良,爱多管闲事。”
江上雪说的和缓,看起来坦然真诚。
妘雾眨了眨眼睛,似是被江上雪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头嗫嚅道,“谢谢,我等会把请医生的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