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往前走了几步,却被谢弈抓紧胳膊,只听谢弈低声说道:“哥……”
谢尚回过神来,看向谢弈,只听谢弈说道:“哥,我们到底只是客人,这郗叡怕是你只能错过。”
谢弈的声音不大,却打碎了谢尚第一次的执着,他望着郗叡的脸,第一次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的女孩却与自己擦肩而过吗?
不,谢尚不愿,可是不愿又如何,这里是郗家,是郗家组织宴会宴请温峤,他们……没有资格胡闹。
谢尚紧紧的握拳,别开脸去,如今,只有他别开脸才能尽量不看那恼人的画面。
谢弈轻叹一声,他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随性,若是遇到志同道合的人,难免偏执。
郗叡并不知道谢尚的心思,她此刻仿佛两耳听不到窗外的事情,仅仅是盯着王羲之的眼睛,她不明白他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郗家女郎?”王羲之又是催促了一句。
郗愔想要出声,却被谢弈拉住,郗愔回头看向谢弈,谢弈低声在郗愔的耳边说道:“你该知道,郗家这场宴会,明面是为温峤,温太真办的,暗地里是为你姐觅夫婿,你当真做不知风趣的人?”
郗愔看向谢弈,叹了口气,谢弈说道也对,确实,王羲之或许就是主动出击而已,并不是给姐姐难看。
“王公子……您笔法古朴,颇有大秦苍凉锐利之感,秦隶讲究起笔重而露锋顿笔,收笔出锋。此处……”郗叡指着王羲之补上的字,“笔画肥、瘦、刚柔、纵横奔放,浑厚凝重,大有峦山连绵起伏之势。不知王公子,您这书法只承卫夫人一人,还是……两名卫夫人所授?”
“哦?两名卫夫人?”王羲之笑起来,“何以见得?”
“世人皆知,令慈乃是卫瓘之女,若非当年太后偏爱,或许令慈乃是皇后之尊。既然曾纳入皇后之选,必然有过人之处。卫瓘乃是书法大家,卫瓘祖父便是卫仲道。卫仲道是蔡文姬第一任丈夫,蔡文姬乃是蔡邕爱女,卫仲道可与蔡文姬共同研习蔡邕笔法,也自然的,卫瓘继承了祖父卫仲道与祖母蔡文姬的笔法。我大晋开国以来,书法传家,令慈作为卫瓘之女,自然也承袭了卫家与蔡家书法。此其一也。”
郗叡望着王羲之,声音不大,语气轻柔,悦耳的声音仿佛是山林间的风铃,清脆宜人。
王羲之笑着点头,“其二?”
“卫烁夫人乃是当世名家,曾与卫瓘之子卫恒同习书法。当年卫恒受命与和峤等人编纂《四体书势》,若是妾看的记载没错,卫烁夫人也是受邀前去编纂《四体书势》之人。卫恒的爱妻乃是钟琰之女,钟琰是钟繇的孙女,这钟琰自然继承了钟繇的笔法。能同书蔡邕飞白,钟繇正书,卫瓘章草,秦隶之人,非君莫属了。”
郗叡点着王羲之的打油诗说下去,“问清清何幻?墨污污白宣。宣色暮霭沉,青玄绘山峦。”
郗叡抬起头笑着看向王羲之,“首句秦隶,秦二世亡,项羽烧阿房,问世人,阿房之火是幻觉还是真实?问秦人,赳赳老秦是清如许还是浊几分。王公子似是在感慨秦二世而亡的命运。”
王羲之的笑容加深,谢尚的脸上闪过异样光彩。
郗愔骄傲的看向袁女正,那意思是你看我姐多棒。
袁女正冷哼一声翻个白眼,她又不是来比才学的,关她何事?
袁女皇笑着点头,郗叡……值得一交。
“二句飞白,汉末如墨,世间晦暗,清白世道如白宣,墨污三国分大汉。三分魏蜀吴,十五从军征,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王公子似是在感慨汉末魏初民不聊生的惨境。”郗叡笑起来。
“哦?为何?”王羲之歪着头笑起来,那笑容灿烂一如启明星。
“蔡邕与蔡文姬是当年汉末亲历者,汉初昭君出塞,汉末文姬胡笳。十八拍,一回头,问苍生,太平年时太平人,乱离人时不如犬。若不是感念蔡文姬胡笳十八拍的摧心悲凉,何必用飞白体写这段?”郗叡反问道。
“那,第三句呢?”王羲之又问道。
“三句正书,魏初乱世,魏蜀吴,连年征伐,一如沉沉暮霭,薄薄西山竟是薄情人,白纸满是晦暗不见明。王公子,你怕是感慨魏初平定战乱的艰辛吧?才用了正书去诉说那些年月,拨乱反正的年月,多么令人的唏嘘吧?”
郗叡抬起头看向王羲之,“正书书天下事,莫忘了赫赫青史,莫丢了风骨气节,丢了浩然正气。正书写人间百态,莫忘了峥嵘岁月里,那心正修身的自律。故而,王公子也在说魏末晋初的开端……”
“何以见得?”王羲之的笑容越来越大。
“四句章草,青玄绘山峦。正所谓弘纲既整,衮阙以补。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郗叡扬唇笑起来,“我大晋帝君之冕服,上玄下朱,绘章纹,以日月星辰绘万物,以山龙华虫绘天赐,以宗彝藻火绘宗礼,以绘粉米黼黻绘社稷。”
王羲之缓缓笑起来,现在能喜欢多读书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
“东方之青,万物复苏。正所谓春青风,夏阳风,灵枢乃青。正如王公子所言,草色青青万物复,江南稻熟天下兴,峰峦绵延江山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