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辞摸不准她的意思,在原地没动。
直到艾施突然问他:“陆驭今晚还住那里吗?”
他陡然回过神来,只向她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
艾施瞧着他的背影,轻嗤一声。
黍辞回到屋内时,陆驭已经睡熟。
大抵是因为风寒身体不适,即使是睡梦中,陆驭依旧紧蹙眉头。
黍辞目光越过桌子看向床上的人,脑海里闪过离开时艾施问的话。
动心么?
他思考了很久,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晚些时候,陆驭醒过来,迷迷糊糊找他要水喝,黍辞状似不耐烦,却依言递水过去。
喝过了水,陆驭也清醒了些,他抱着杯子,随口问道:“黍辞,你方才去哪了?”
黍辞微眯了眯眸子。
陆驭怕他误会,解释道:“我中间醒过来,发现你不在。”
“我本就不会时刻待在你身边。”黍辞漫不经心道,“别把我想得太好。”
“你若不好,这宅子里,还有谁好?”陆驭却不把他的话听进去,反倒轻笑了笑,露出一派天真。
黍辞看他,眉头一蹙,薄唇翕动,便吐出话来:“既然如此,那你把那东西,告知我。”
陆驭笑容微滞,像是反应过来:“怎么,他们催你要?”
黍辞眼底情绪翻涌,片刻后,大概是有什么确定下来,他又重新在眼里盖起那一片冰冷,学着陆驭的语气:“倘若我不完成任务,可是会死的。”
陆驭微微一愣,他生着病,反应要比往常慢些,可也能发现黍辞的不对劲:“你的要死,是指——”
“今天打伤了二皇子,他要我死。”黍辞眨了眨眼睛,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又像是试探,“倘若我是太子妃,你丢了的那位,你要用那东西救我,还是——看着我死?”
说出这话时,黍辞心里有些许不舒服,但很快又被自己合理地压下去了。
他想,只要陆驭给出答案,他也能完全确定下来,不会再有任何猜测。
在这种时候,陆驭却能笑起来,眼眸弯弯的,像是根本不会掩藏,心里想什么,都毫无保留写在脸上:“自然可以,只要……这能救你。”
他认真询问:“告诉你,你就能活下来吗?”
那眼神诚挚,仿佛只要黍辞给出肯定的答案,陆驭便会毫无保留。
两双眸子对视,周遭安静片刻。
黍辞毕竟是初次任务,纵然提前做好准备,竖起高墙,可也无法坚持多久,便率先破了冰,无法承受地移开视线,敛下眼睫以掩盖自己的心神混乱狼狈无比。
明明只消一个字便能回答的问题,黍辞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别开脸,状似轻松地揭过去:“看来你是觉得我是他了。”
陆驭一噎,表情沉下来。
他神情不虞,一半是担忧,一半是不理解:“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帮他做事?”
换成其他人,兴许就该另找出路了。
黍辞却没有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缓缓道:“倘若我是太子妃,那么当年劫我的人便是宫主,他无法预知今日的事,当时没有理由留着我,即使是留着我到今日,又怎么会派我来见你?”
他弯了弯唇,嘲讽道:“太子思人过甚,以至于把我当成了太子妃,我只是一介草民,实在难以承担。”
陆驭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微微有些愣神。
黍辞这时起身,在屋内打好地铺,又去把炭盆的火撩大了些,这才吹熄烛灯。
屋里一下子暗下来,两人皆未入睡,却也并未出声。
度过了漫长的一夜,天刚微亮,黍辞便起身出门。
他临走前特地瞧了眼陆驭,但终究一个字都没说,转身便离开了。
昨夜宫主听闻了他的行径,大怒,责令他立即回去。
等他走后,艾施便走进屋里,叫醒了装睡的陆驭,提醒他:“你若不交代,他可真要死了。”
陆驭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毫无波动,甚至一丝一毫的留念都没有:“反正是个冒牌货,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