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沐辰自入了宗学后,不比过去,难免会忙碌不少。
但他每日还是会尽可能地,挤出所有时间来潇湘苑找小苏玥玩儿。
有时会为她带一包西市的芙蓉糕,有时会同她分享今日的趣事轶闻,有时会帮她完成府上先生布置的课业,有时会替她尝尝柳太医新配的药苦不苦……有时甚至什么也不做,只是待在那儿。
乍一看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小沐辰依然是这整个相府里,最愿意花时间陪小苏玥的人,依然是令小苏玥露出笑颜最多的人,依然是小苏玥最好的玩伴,唯一的玩伴。
可饶是如此小苏玥那颗敏感的心里,还是总觉得有哪里变了。
譬如她从小沐辰的口中,知晓了愈来愈多其在外的交友、见识和阅历,得知了愈来愈多自己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亦参与不了的事情……
如此一来,心中难免又生出钦羡,生出酸涩。
而且不仅如此,小沐辰的那些同窗好友们,还时不时地会来相府,邀小沐辰一起出去蹴鞠、郊游、投壶……
面对这样的邀约,小沐辰虽十次有九次是直接拒绝的。
可架不住半大的小子.正是鬼点子最多的时候。
他们十次有一次,也能成功地以那些所谓要紧的正事,将小沐辰诓出去。
最后,就只剩小苏玥一人隔着窗花,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结伴而行的背影。
就这样,自某刻起,小苏玥不仅无法参与小沐辰口中那些精彩不已的事,也不再是小沐辰唯一的玩伴,更不再是能够配得上他的玩伴。
本无畏的孩子心里,终是悄悄地被种下了一颗自怯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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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时的小沐辰.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他无从得知小苏玥的这些想法。
倘若一开始便知,那他断然不会绘声绘色地,只讲外面精彩不已的见闻。
他也会告诉小苏玥外面还有另一面,极其残忍而又无可奈何的另一面。
而至于那些同窗好友们,他亦会悉数赶跑,不让小苏玥有一丝难过的机会。
如此,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坏就坏在,无人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鸿鹄和燕雀之间,自开始成长的那刻起,便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且这份鸿沟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因着一个个契机,被撕扯地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直至最后,使得处于弱势的“燕雀”心中,只余愈来愈多的自怯、自弃、自怨,还有默默接受这一切的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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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一个这样的契机便是三年后。
那时,尚不懂收敛锋芒的少年沈沐辰,独闯匪窝,智斗匪头,营救出了被官府放弃的数十余名人质。
一时名声大噪。
所有人又忆起了,这个被镇国大将军留在京中的独子。
不出半日,盛赞之言,伴着真假掺半的流言,直接将他推到了少年英雄的位置。推到了一个对于苏玥这个毫无长进的病秧子来说,愈发需要仰望的存在。
沈沐辰便这样一夕之间,成了这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城内外想要结交攀附、邀约宴请的人数不胜数。
当然也没有几个人能成功攀附上,那些拜帖在相府门房处便会被悉数拦下,连沈沐辰一面都看不到。
可这世间凡事,都有个例外。
其头一个例外,便是苏玥的堂弟苏启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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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玥记得那日这个便宜堂弟来时,正好是她咳疾犯得最厉害的时候。
她半靠在塌上,捂着帕子撕心裂肺、难受不已地咳了好一阵,才有空打量起站在门幔处,用袖子挡着大半张脸,嫌恶地望过来的苏启璟。
苏玥对他的到访有些意外,但对他那双嫌恶的眸子,却不无意外。
这么多年来,苏启璟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会被其母强压来潇湘苑看望拜访苏玥。
而他每次来时都是这副神情,脸上写满了明晃晃的嫌恶和鄙夷。
甚至在他年幼无知、藏不住话时,还当着众人的面,对自己的母亲哭喊——说不喜欢潇湘苑,嫌弃这里不仅热,还有呛鼻的药味,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要立刻回家。
那被唤作母亲的美妇人听到后,赶紧捂着他的嘴,将他拉到院中低声训斥。
可不多时便又听到院外响起了,那仿佛受尽了天大委屈的,震耳欲聋的哭嚎声:
“呜呜呜!!!母亲你是个大骗子!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去!去岁你也说是来见她最后一面,今年又说是最后一面!到底何时才是真正的最后一面,那痨病鬼真是太烦人,我讨厌她,讨厌她!我要回去!回去!”
那日这场闹剧后面具体的细节,苏玥已记不太清。
只模糊地有一丝印象——第二日苏启璟好似满脸泪痕地,被他的父亲绑来潇湘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