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孩子没了,大夫人有了身孕。
此事在段府掀起了惊天的波澜。
这本应是双喜临门的事,可一头喜未落,另一边也丧失了喜事的氛围。段盛尧曾经无数次想过,倘若二夫人这孩子能平安落地,现今又是什么场景?段府内一定锣鼓喧天,人人欢喜。此时,段府从一个家庭变成了某场正被筹办的盛会。却被命运拦腰截断。
尘埃落定之后,曲大夫人安心养胎。但这氛围也是虚假的。曲大夫人孕时,段盛尧完全没有像对二夫人那样重视。尽管这个肚子里怀着的可能是他一直期盼的嫡子或者嫡女。可这孩子的存在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
尽管段盛尧表示,对待正室夫人的孩子,他一定最加以宠爱,但实际上,在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之下,楚歌依旧看得出来,他已有了对这孩子是“索命鬼”的戒心。
大夫人郁郁寡欢。楚歌默不作声,心头却也微惶。
不知晓这其中真谛的大概只有孩子。段知燕为她即将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而激动不已,原本她并不是很愿意和曲大夫人一起睡,这几天却夜夜缠在她身边。她抱着母亲的腰,将耳朵贴上肚子,细细地听。面上总有欣喜或是惊奇的神色出现。也只有在这时,楚歌的心才能稍稍感到一些安慰。她有些不能理解,明明怀孕的不是她,被误解、冷落的也不是她。可她却下意识为她心痛,替她感到担忧。
曲大夫人如愿怀孕后,依旧每三日喝一碗生子药。这是按照郎中的嘱咐。段盛尧原本对那碗棕褐色的药水也不看好,但曲大夫人当真怀了,他便也无话可说,甚至默许她加大药剂。最大的阻碍是段敬云。他因之前揽枝一事与父亲更生嫌隙,但这时却又与他一条心。段盛尧放弃了劝说他的夫人,段敬云却没有放弃他的母亲。他非常不满这一碗药水,要求楚歌将它们全部丢掉。在他看来,这纯粹只是自我的安慰,大夫人不能为了生个孩子连命都不要。但楚歌做不下决定。不要命的是大夫人,谁的建议她也不听。
段敬云非常焦灼。最后,他甚至尝试将桂花蜜混在水中。但曲大夫人身体并不强健,这法子也只能告一段落。他让敬元去劝说母亲,可段敬元却也苦着脸回来。最后无奈之下,段敬云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他什么也不懂的小妹妹段知燕身上。小小姐听从了哥哥的规劝,在母亲耳边软磨硬泡。她说了几回,最后抱着药碗哇哇大哭。耍赖磨软了曲凝竹的心思,淡化了她的执念。她抱着女儿,第一次离开了药,心头也感到宽慰。
曲大夫人总算是放弃了江湖郎中所说的“生子秘方”。但段敬云却依旧还是不安。他总有着某种特殊的危机感,料想到此后世事必然不顺。他找到楚歌,开门见山就说,我知道你和大哥的事。
楚歌心里一惊。她不明白为什么段敬云会突然这么说。段敬云却只看着她,说,大哥喜欢你,想娶你,这个我管不着。但如果你真的嫁到段家,那我母亲也就是你的母亲。你又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关系只会更近。这药伤身,也不必我多说。你们应当能劝住的。为什么现在依旧要喝?
曲大夫人性子之倔,甚至难被段敬云所想象。楚歌有苦说不出,只得如实说,奴婢们劝过了,可夫人不愿。如今真的有了身孕,夫人就更相信。段敬云说,已经有了身孕,只喝安胎药不好吗?楚歌说,夫人一门心思想生个小少爷……这不是温经汤,是生子药。大夫说,喝了,包生男孩。
段敬云一整个怔住。他单知道这药有催孕作用,但却没有想到原来还能包生男孩。他那样玲珑心思,一时竟然也不知说什么。半晌才说,以后不许喝了。都倒掉,生什么就是什么。医馆里的正经大夫都不敢打包票说生男孩,一个乡野郎中便能了?楚歌说,夫人只是不想再让老爷失望。段敬云说,我就不信再生个妹妹他会失望。府里现在有着三个少爷两个小姐,再生个小姐正好。你回去同母亲说,不要再担心这些。好好养胎,好好休息。除了安胎药,别的就别乱喝了。
这话却又莫名传到段盛尧耳朵里。当爹的一言不发,只将老二叫到自己屋中。他告诉了段敬云为什么自己更想要一个儿子,告诉他想要填补段敬邦带来的心上的空缺。段敬云却冷笑着询问他的父亲,若是家中妹妹死一个,是不是又要大夫人再生个女儿?段盛尧气血上涌,训斥他不得胡言。段敬云说,我说的是实话。往日之事不可追,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敬邦去世,我和父亲一样伤心。可后来人还要继续生活。总不好为此便叫母亲伤了身子。
段盛尧却说,现在除了你母亲,谁还能生?段敬云有些生气了,说,母亲能怀,父亲就应该高兴。弟弟或者妹妹都没关系。段盛尧冷冷地说,二姨娘已经死了两个孩子,都是男婴,你母亲须得生下一个男孩来,我才能安心。段敬云说,那如果不是男孩呢?段盛尧说,所以她要喝药。段敬云猛地站起来,说那是害人的药!父亲为敬邦之死奔走忙碌,却叫街上随便一个人就能来害死段府里的大夫人吗?段盛尧说,那是她自己选择的。段敬云说,若没有父亲的默许,母亲也不会这般疯魔。段盛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