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里。刘姥姥顾不得休息,便将巧姐的事说给这二人听。贾卜氏边听边叹:“真真是无巧不成书!原听媳妇讲,我还不信!再坏,到底是自己的亲甥女!没想到真有这种贪财忘义之人!亏得卖到了姥姥庄上,老天开眼又被姥姥救下,不然如何是好?!”又扭头对小红说:“你快去店里把芸儿寻回来,陪着姥姥去找那王仁算账!”小红应了,忙出门去寻贾芸。
寻到贾芸,二人同刘姥姥一起又去寻王仁。谁知大门落了锁,敲了半日,方有邻居来道:“这家人,前天就搬走了,说是回金陵老家去了,连房子也卖了。”众人听了,皆惊,原来这王仁早有打算,那日所说不过是哄骗众人的缓兵之计罢了。刘姥姥年纪大了,又赶了半日的路,听了这话便有些站立不稳。贾芸忙扶住劝道:“姥姥莫急,我再别处打听打听。小红你先扶姥姥到家里去等我消息。”小红也劝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个没人伦黑心肝的混账!幸好姥姥已经救了巧姑娘,也算是老天开眼。姥姥先到我家里坐坐,让我家二爷再别处打听打听。”刘姥姥点头,小红扶着刘姥姥坐上板儿的驴车先回家去。
贾芸忙又去找贾芹,可巧贾芹在家。贾芸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骂道:“混蛋!”贾芹之母贾周氏气道:“这是怎么说的?好歹我也是长辈,如何在我面前撒野?”贾芸道:“婶子问他做了什么好事!”贾芹不知就里也恼道:“哥哥这是作甚?!难道还为嫂子之事?你与嫂子的婚约小弟并不知情,先已给哥哥赔过罪了!”
贾芸气道:“你不要给我装糊涂!我问你,王仁去哪了?巧姑娘又去哪了?”贾芹听了一愣道:“二哥说的我越发糊涂啦!我和王仁不过是在赌场中见过一两次,他去哪里我如何得知?巧姑娘不是在王仁家中,还能在哪?”贾芸道:“你还在这里给我狡辩。实告诉你吧,巧姑娘已被我们救下,她亲口所说是你把他卖给崔财主当小妾的,怎么难道让她来跟你当面对质你才承认?”
贾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机缘巧合,顿时惊得张口结舌。连贾周氏也被吓到了,忙跑来捶着贾芹道:“你个天杀的?怎能干出这样丧天良,没人伦的事来!”贾芹以手护头躲避道:“我欠了赌债!如今大房被抄,没了进项,让我到哪里寻钱来?!再说是王仁要卖亲甥女,是他丧了天良,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挣个跑腿的钱!”
贾芸闻言气道:“我只问你,王仁现在何处?”贾芹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年前就张罗着卖房子了。二哥不是不知道,他原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先有二奶奶时常贴补,众人尚给他几分薄面。如今贾王两家都败了,便日日有人上门讨债。他早就有心南下躲债,只怕这会儿已坐上了南下的船离了京城。”贾芸听了原地踱了几步道:“南去的河道尚未开通,你真的不知他去了哪里?”
贾芹遂跪在地上赌咒发誓道:“也许他不走水路呢?我若知道不告诉二哥,日后便让我肠穿肚烂而死如何?”贾芸只得信了道:“也罢。你把你得的银子拿出来,我们好先凑银子去赎巧姐。”谁知贾芹在怀里摸了半天,只摸出了几个铜板,贾芸气恼万分只得甩袖出门。
回到家中,刘姥姥仍坐在家中等候。见刘姥姥老迈,贾芸不忍将实情说出,便撒谎道:“一时没有找到,过两日再去寻吧。”刘姥姥叹道:“二爷不用骗我,想那王仁早就存了心要躲,只怕难以找到。我既答应了二奶奶,便是砸锅卖铁也是要救巧哥儿的。所幸救得还算及时,我也知足了。”说着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颤巍巍的起身告辞。贾芸忙让小红去屋里拿出十两银子塞给刘姥姥道:“姥姥,银子不多,您老先拿着救急。待我过两日再凑些银子给你送去。”刘姥姥摆手辞道:“二爷不必说了,你的难处我也知道。我自己的孙媳妇,我自己救。这些银子你留着打点狱卒吧,改日再去探望二奶奶时,告诉二奶奶,等巧哥儿跟板儿完了婚,我便领巧哥来看她。”贾芸只得将银子收起,又将祖孙二人送出城外。
且说刘姥姥无功而返,别人倒也罢了,唯有板儿的父亲狗儿不依道:“这算什么事!让我们上哪里去找三百两银子来?什么好媳妇儿值得倾家荡产?我们一家人全靠那几亩地度日,若没了那田地,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要依我说,您老还是把这位侯门千金送回崔家,我再给板儿另寻门好亲,还能赚些嫁妆回来。”
半晌无声,忽然板儿在旁气道:“我不要什么嫁妆!也不要什么好亲!”刘姥姥叹道:“姑爷,做人不能忘本!想想从前,你们家原是吃不上喝不上了,才舍得我这张老脸到贾家硬去攀亲。原指望能给个三五两银子,赚些越冬的嚼裹也便罢了。谁知人家怜贫恤老,才有了现在的这份家业。如今人家落了难,我们怎好袖手旁观、落井下石?”狗儿听了脸红道:“若依你,卖地卖房子的,往后这一大家子怎么生活?”刘姥姥道:“自然有活人的路!又不缺胳膊断腿,只要肯干,天子脚下哪里不能找些活计来糊口?”狗儿听了默然无语。
刘姥姥起身进了里屋,见巧姐独坐在床边啜泣。刘姥姥上前搂着巧姐,掉泪道:“巧哥儿放心!有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