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翻阅了信笺,便起了一丝愁,蹙着眉:“我一样挂念他。”她唤宫娥拿来纸笔,便作回信。
阿曜咬下一块糕子,看月起笔,她也不见外的凑了脑袋过去瞧,见纸上簌簌落下字句:闻你问候,我自是心悦,奈何与你动如参商,永生永世不得相见。纵天各一方,妹妹心中都记挂你,只盼兄长安好。
月是金乌唯一的亲人。
虽同父异母,一人出自羲和,一人出自常羲,可二人亦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骨血。阿曜听说,几万年前那场大难,是日月神族的浩劫,帝俊殒落,随之殒落的是日月神族二十个孩子,九个太阳、十一个月亮。
全然断送了一族血脉。
因天地需持衡,故而天族允许,留下一日,一月。
可阴阳相背,纵知亲人在世,二者皆不得见。
“月儿姐姐,那你知道金乌长什么样子吗?”
阿曜这话问的,是怪也不怪。
诚然戳中了月的心窝子,混沌初始,天地生阴阳,阴不见阳,阳不见阴,从来只得书信往来而已。她莞尔摇摇脑袋:“不知道。”她道:“万年前听母神描摹过十个哥哥的样子,可也是凭着自己的想象来的,只说黑羽如墨,周身烈火。”
“金乌可漂亮了!同月儿姐姐一样漂亮!小时候我总盼着长大能同他一样漂亮,可我偏偏生成了白毛,还没有尾巴......”说着,转瞬生了几分沮丧。
见那沮丧的小模样,月儿抚慰道:“咱们没有尾巴,也不碍着阿曜长得俊俏,你瞧,如今练得真身了,粉雕玉琢的,这三界有几人能得这幅小模样?”
“可我没有尾巴......”
“要那作甚,有些东西不归自己,许是好事。”
“可是他们笑话我......”
月儿心下不是滋味,只搂着她,不再言语。
人间隆冬,京都大雪,街坊挂挂灯笼热闹,酒家掌柜的谴小丁在门前扫出一条道儿,才好做生意。
“小!”
“大!”
“大、大!”
阿曜又混迹于凡人之间,与人投骰子,赌票子。
“唉,今日可赔得□□都不剩。”
“我也是呀。”阿曜答旁边儿赌鬼的话。瞧这满屋子的怨声载道,阿曜琢磨着,倘若有双透物的天眼那该多好。
“小子,你还有都多少?”赌鬼俩眼瞅着她的腰兜。
“别指望。”阿曜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甩袖出了赌坊:“这可是我成天搁那马房里喂马挣来的。”
现有真身,本是仗着月老的面子,她在天宫寻了份儿差事,在南天门天一阁给人抄书,哪承想她那字写得歪七八扭的,在纸上跟个要倒了的扶棍老人颤巍巍似的,生生给人撵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回了天喜宫,把天一阁的大小神仙的坏话都说了一遍。心里不服,又写了数百张纸四处横飞,挂满了天桃——还是不服,心想罢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便上御马监给人喂马,俸禄给了两颗蟠桃,她自己吃了一颗,留了一颗来人间找小道儿换成钱俩。
可总是不够使的,便迷在了赌坊好几日,今也是赔大了才肯罢手。
逛进了小巷,她作弄着自己的钱兜,这正愁着去哪花。叹着,还是这人间好呐,花花绿绿的什么玩意儿都有,这不是有些时日没去见她那心爱的小和尚了,寻思着找个作坊,相件漂亮衣裳便去找他。
可晚里烟火气腾腾,市井上处处出摊儿了,自得先行去寻些东西饱腹。
有人沿街吆喝烤地瓜。
还别说,她就好这一口甜甜的地瓜,那地瓜精三生有幸,没进了她的肚子。
要了五个烤地瓜,一碗香葱面。
人世间的佳肴同天宫的不大一样,天宫论是甚么食材,也要打造的精致,仙气流动,一口便叫人身心舒畅,修为大长,凡胎得之,羽化而登仙,故而那些个道中修士甚爱仙馔玉露。可这些个凡人做的饭食,仅有一点,香。
香得她每每坐在小脏摊上跺脚脚。
只是吃了一顿,兜里空了。今儿庄里输了一笔,自己兜里的碎钱瞧去可怜,蟠桃没了也不能到道观里跟小道换钱......
没钱可不行,她往人堆儿里打听着了赚钱的道道儿。
“风月堂?”
“是呀,那的姑娘可漂亮了,小兄弟可是要前去耍一趟?银子可要带够啊。”
她插嘴人家的闲聊,问来了风月堂,他们说,那是吃酒寻欢的地儿。人在堂中戏台上跳舞,下边儿的大老爷们会扔赏钱。
速儿也是极快的,她麻溜的找来了这地儿,二巷子风月堂。
“好是欢腾!”
她落在凭栏上,只见高屋敞院中间搭了个台子,上边儿有人扭腰晃腿的,旁有人敲锣打鼓,围坐一众人嗑瓜子吃酒,瞧台上人正跳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