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仪看着坐在旁边榻上的四爷,整个人很懵,以至于刚刚行礼到后来落座都是恍惚的,好在因为选秀家里特意给她抓了一下礼节,不然依她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容易出错。
如果只看屋内这个画面,你会觉得真是岁月静好,东边坐着一位俊朗的男子,西边一位温婉美人,真是画一样的场景,可也就只有这样了。
四爷自打进屋开始就这么坐在榻上,右腿微曲,手就这么架在腿上撑着额头,一言不发。而乐仪根本没有做好与这位未来皇帝见面的心理准备,乍然见到他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且,乐仪觉得四爷现在也不见得需要有人和他搭话,毕竟神色这样难看,多说多错,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这人这个时候来找她,简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乐仪想的没错,四爷这时候确实不需要她的搭话,因为他只是想要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待着,而到乐仪的小院真的就是个意外。
因为弘晖的死四爷这段时间回府都比较早,今天也是。一回府他就去了福晋的院子,自打初六那天之后,乌拉那拉氏身体就不太好,他知道这是心病。嫡子去世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打击,他也很难过,可斯人已逝,他只盼着福晋能早日养好身子,以后他们还会有孩子。弘晖去世带来的伤痛依旧会在,可日子还要过下去。
四爷想的很好,可福晋并不领情,关于这一点他也能理解,丧子之痛何其哀哉,可他不明白福晋为什么要一再逼迫他打杀了李氏!想到这里他不免用手捏了捏眉心。
李氏一直是个娇纵的性子,这一点没人比四爷更了解了,最初府上也就那些人,福晋是正妻,总是端庄大方,事事都要恪守规矩,连笑容都像用尺子量好的。这一点不是不好,他自己也是这样的性子,但在外大事这样可以,在府上、自己家里,关上门休息的时候还这样严守规矩、一步不错是不是就有些过了呢?外头忙活一天回到后院他也想稍微松快一下。但她是正室,不能多有规训,不然打了她的脸,连带着自己的颜面也会有损,但长此以往也就不太爱往福晋院子里去了。
宋氏性子呆板,人也不太爱说话,而相比之下李氏性子活泼许多,也爱说笑,每次去她院子总觉得要轻松一些,久而久之去的就多了。如今想想李氏的性子说是被他纵大的也不为过吧,最初李氏也只是有些娇,后来去的多了,她有了孩子又有了底气,行事上也越发肆意,自己也说过几次,念在她知错就改也没重罚,可时间真的太会雕刻人了,在他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李氏被一步步塑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福晋说的话他原先是不信的,李氏到底陪了自己那么多年,怎么会、又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可是想到之前李氏的一些行为他又不得不承认,李氏的心确实是大了。可她现在是侧福晋,是正儿八经上了玉碟的,如今查也什么都没查到,难道就为着福晋的三言两语就杀了李氏吗?
四爷觉得福晋有些不讲道理,万事要讲证据,就是闹到宗人府那也是如此。可福晋是怎么说的?他想起她说的话心里就一阵发寒,自己的结发妻子啊,居然说他偏宠李氏隐藏嫡子死因!真是不知所谓!弘晖也是他的孩子!是他盼了许久的嫡子!是他悉心教导,将来要继承他衣钵的孩子!他怎么会想着害他!
怎么说都说不通,一气之下四爷就出了院子,走到外头想了想又不愿意去李氏那里,想起她一时之间也是百感交集、越想越气,于是就这么随性而为,结果走到府中深处一抬眼就看见了一处小院,看它亮着,抬脚就走了进去。进屋看见一个生面孔,等苏培盛说才知道原来是刚进府的小格格。
其实在进屋的那一瞬,四爷是有些后悔的,这后院屋子能亮着的必然是自己府上的人,这会儿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可到了后院自己真的能静下来吗?宋氏那样呆板的性子,自己之前念着孩子去看看,依旧被扰得不得安宁,好歹也是府上老人了,这是什么时候她不清楚吗?弘晖才走多久?自己现在能有那个心思吗?
想到这里四爷终于睁开双眼。他本就歪靠着后面的靠枕,一睁开眼就看见坐在对面的乐仪。榻旁就立着盏灯,烛火的光亮就这么跃动在芙蓉面上。
能进贝勒府的秀女长得都不会差,更何况乐仪如今正是十五岁的好年纪,青春年少,容色正好。可四爷知道自己不是个只贪美色的人,否则也不会开府这么些年依旧只有这些人伺候。
只是看着乐仪,四爷还是不免看呆了,倒也不是为容色所惑,只是看着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静了。要说这人做了什么,也只不过是无聊了盯着手帕上的绣花看而已,可就是莫名其妙让他觉得静好,浮躁了这么多天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宁静。
“这帕子是你自己绣的?绣的什么?”
乐仪原本在盯着手帕沉思,没想到安静的房间突然有了说话声,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四爷。
“啊,是,是自己绣的,绣了只兔子,爷要看吗?”乐仪这会儿真的很忐忑,毕竟面对的是贝勒府大老板,自己未来几十年的顶头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