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艳阳天凝聚了人们的喜悦,大家依然争先恐后的从新人手里接过切好的蛋糕,就为了沾沾福气,早春的太阳不算暖,手中那份迎着阳光的奶油蛋糕却显得洁白无暇。
光明除了为大家带来愉悦,还会让我们的肉眼看到阴影,阴影从来都在那里,只是被黑暗掩盖了,高峻霄循着规律在一处隐蔽的角落发现了那位不速之客。
身旁的清澄也感觉到了异样,向暗处望去,还好她没发现,疑惑的转过脑袋似乎在询问他看到了什么。
脏东西就不要污了媳妇的眼啦!高峻霄好心提醒清澄自己请来的客人,得好好招待。
在他指向的地方,抱着孩子的费明和洋人太太被众人围住,许是混血小女孩长相过于特殊,吸引住了大家的目光,可孩子太小了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哭唧唧的躲在爸爸怀里瑟瑟发抖。
为朋友两肋插刀,排忧解难是清澄最大的优点,清澄向他眨了下眼睛表示接受任务,兴高采烈地的走过去解救孩子了。
花园里喧闹声几乎盖过了欢快的钢琴,人人手上都拿着一杯酒,衣着艳丽的男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唯有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滋生出虫豸来,实在有碍观瞻,高峻霄端着蛋糕走向戴组长,比起在徐州晦气的一身黑,他今日的深灰中山装在众宾客中甚为普通。
离戴组长数十步的时候,他主动迎了上来,极为谦卑的道了一堆恭喜,高峻霄笑而不答,递上装着蛋糕的碟子以表自己大度,不介意他不请自来。
只要他不搞事情,自己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他非要闹事,那自己就算冒着得罪蒋校长的风险也要让他滚蛋。
戴组长自然地接过蛋糕,视线朝清澄的方向看去,他大方夸赞新娘子有月中聚雪之貌,又有咏柳之才,当真是好姻缘,只是高太太本命年犯太岁,高参议可得护好了。
这算是威胁吗,高峻霄脸上维持着微笑礼仪,玩笑似的反驳成亲不正好冲冲喜,太岁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土里睡大觉比较好,免得被正道冲走。
盯着高峻霄好一会,戴组长才继续找话题,他从新娘子一跃而上谈到了订婚宴的排场,不止上海滩有名的头头脸脸都来了,还有大红人陈鹞做司仪,大明星徐锡当傧相,这种阵容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简直比蒋校长结婚的排场还大。
对戴组长话里的坑,高峻霄故作可惜,自己没亲眼看到蒋校长那场世纪婚礼,两大家族联姻,不然他就算砸锅卖铁也得学一学那个排场。
若是戴组长觉得今天能有七分像校长的婚宴,自己就心满意足了,能像校长的婚宴排场多长脸啊。毕竟自己家一介布衣,请来撑场子的兄弟们,又恰好在各自领域比较活跃罢了。
冷笑一声,戴组长让高峻霄别太谦虚,自称布衣之家就过分了,他家放在古代必须是个王亲贵胄,他多少得被称一声国舅爷。
“戴组长说笑了,你好歹也是国民.政.府的公职人员,不能学那袁大头主动倒退啊,现在是民国,人民之国,早就没有贵胄这一说了。家严家兄均无公职,我家自然是布衣之家。”高峻霄感慨道。
“真是太谦虚了,再看看你的证婚人,谭委员是你的老长官我就不说了,夏女士也在……”戴组长的视线不自觉的往清澄方向瞟。
高峻霄马上打断他的话:“怎么夏姑姑很特别吗?我只知她是家严的友人,小时候抱过我的长辈呢。”
“看来高参议不太清楚夏女士在党国元老里的分量之重呢。”戴组长眉头皱起,“鄙人曾亲自去夏女士家中邀请她去给校长当证婚人,可是被夏女士家的恶仆拿扫帚藤条赶了出去,现在被打的手臂还隐隐作痛呢。”
“哦,有这事?我当晚辈的从未听她提起,若戴组长对恶仆的事情耿耿于怀,不如趁此机会去当面找夏姑姑告状,她老人家应该会还你一个公道。戴组长,请。”高峻霄笑着对戴组长比了个手势。
“不用不用,夏女士年轻时也是有名的西关小姐,我这种陌生外男,她不见是应该的。”戴组长匆忙摆手拒绝。
没话找话,蒋校长再婚的时候,夏姑姑的儿女都成年了。姓戴的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每一句话都咄咄逼人却不带任何重点,而且两人并无深交,也算不上仇人,高峻霄实在猜不出他今天到底来干嘛,干脆请他自便,然后暗中观察为妙。
“那戴组长自便,在下要去拍照了。”高峻霄扭头离开。
没等高峻霄走几步,戴组长忽然在他背后说道:“牛轧糖的卷宗我接手了。”
草地簌簌微响,高峻霄没有做一秒的停留,顺着风吹的方向大步离开,戴组长的话很快被嬉笑声淹没,可那股令人呼吸不畅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牛轧糖,高峻霄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不,是代号,据报纸上的说法CC抓到了一对苏谍,代号牛轧糖,夫妻二人拥有德国,美国还有瑞士的多重国籍。
麻烦就麻烦在这,本来没闹大前蒋校长能悄悄抹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