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而微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幽暗的小茶馆,小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着水瓢往门前撒着水差点浇到送报的报童,两个半大的孩子谁也不让,互相“问候”对方的祖宗。
门口的吵闹声惊动了柜台上的狸花猫,喵呜一声把正在打瞌睡的掌柜踩醒了,掌柜睁开迷蒙的双眼,一巴掌甩在小二脑袋上,又从报童手中抽出自己定的报纸,回到座位上认真阅读起来。
屋外小二悻悻的继续洒水,报童也哼着歌往下家送报去了,就像无数个平凡的早晨,太阳照常升起,客人准时来吃早餐,巡捕房的照例来收保护费。
“掌柜的,来一屉肉包子,三碗豆浆。”三个便衣巡捕熟门熟路的寻了处空位坐下,在收费前他们一般会先白吃一顿。
“卖完了。”掌柜头也不抬的回绝到。
“那来一屉菜包子吧,再加三碗绿豆汤。”带头的便衣闻言有些生气,但他自己起晚了也怨不得店家。
“也卖完了。”掌柜依旧没抬头,继续摸着算盘记账。
“算了东哥,早市估计过了,就吃白馒头吧,夹着腐乳味道也行。掌柜的,先来六个白馒头,红白腐乳各一碟。”边上的小便衣打着哈哈。
“都卖完了。几位爷请移步别家。”掌柜终于抬起头来,眼中仿佛压制某种不可遏制的怒火。
带头的便衣把空碗一摔,哐当一声,揪着掌柜的衣襟就要打人,嘴里念叨着:“老不死的,想造反啊,知不知道咱是谁?”
然而其手下一人一边的死死拉住带头的东哥,他这才惊觉店内明明宾客满堂却惊人的安静,所有人都望向他同时保持着一种绝对的静默,像是烧开的热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就要溢出容器。
手下轮流劝道,毕竟他们以后还要在徐州城混饭吃,若是犯了众怒恐要连累妻小,值不当。带头的便衣一甩袖子,骂骂咧咧的走出店外。
等他们一走,店里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这让三人更加困惑,他们不知道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徐州城还翻天了?
当他们饿着肚子回到巡捕房,才发现自己这队不是最惨的,有的人身上还明显挂着烂菜叶和黏腻的鸡蛋液,还有的队员制服上被泼了红漆正拿着刺鼻的香蕉水擦拭痕迹。
这还不是最最惨的,署长的办公室传来巨大的咆哮声,从玻璃透出的穿着来看,里面还站着刑侦一队的班子,大概是在挨骂呢。
很快门开了,刑侦一队的人面色铁青,陆续从署长办公室出来,最后出来的署长脖颈赤红背着手对东哥他们喊到:“刑侦二队的,都给我滚进来。”
一进到署长办公室,署长就丢给他们一份《申报》让他们自己看,可字认识东哥,东哥认不全大字,一使眼色让手下读过初中的小便衣给他念念。
没等小便衣接过报纸,署长暴躁的把电话机朝东哥掷去:“蠢货,连字都不识,我还能指望你?”
这叫东哥有些委屈,他又不是第一天不识字,署长是知道的呀。但是他能混到这个位置,嘴上的功夫可不落下成:“署长息怒,咱字是不识,但是咱凶啊,署长指哪咱们咬哪。”
“我呸,蠢货。我亲自给你念念。”署长忍不住淬了他一口说道,“红花会的奎爷发了条辟谣申明:近日有谣传我帮会弟子杀童弃尸,特此辟谣非我帮会子弟,我帮帮规不得杀妇女儿童。违者九刀十八洞,卸去手脚,悬于堂口,不得死。”
“为自证清白特向江湖悬红花令,能提供有用消息者,赏50大洋,能绑来肇事者赏500大洋。若凶手是平民三刀六洞投入黄河,若是贪官污吏斩首于城楼前,悬断首三日以示警告,若为洋贼,扒皮抽筋以正华夏风骨。”
切!奎爷年轻时杀人放火,老了老了倒在乎起虚名来。东哥之前听几个小弟讨论过那个案子,不就是肇事逃逸死了个毛孩子吗,连红花令都出了,江湖上不得掀起腥风血雨啊。奎爷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而且就算奎爷出了红花令,证明巡捕房有些失职,那些刁民也不至于这种态度啊,车祸罢了,自己家孩子没看好让他晚上出来乱逛,还怪司机?
发现东哥有些走神,署长气不打一处来,拿报纸连抽东哥的脸颊硬是把他抽回神:“你是不是觉得只死了个毛孩子而已,啊?”
东哥被说中心事依然典着笑脸对署长说道:“署长,这还不简单,随便抓个平民打个半死丢到红花会香堂,咱领了500大洋,还解了奎爷的气,一举两得不是吗?”
署长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突然反手一巴掌把东哥打的嗡嗡作响,又揪着东哥的耳朵吼道:“白痴,你当奎爷和你一样蠢吗?你,把封面标题给他念念。”
最后那句是对识字的小便衣说,小便衣屏着气僵硬的从桌上拿起报纸,然而当小巡捕看到标题后心里咯噔一下,捏着报纸的手也有些抖:“东哥,《申报》上出了专题报道,徐州小童凶杀案。”
报道还配着一张醒目的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