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说得滔滔不绝,声情并茂。离殇仙尊听得全神贯注,待暮雨说完,才不慌不忙言道:
“佛说有此故彼有,此生故彼生,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如梦幻泡影。晨风落入幻境之中,眼前的一切皆是虚妄之物,所见所闻所亲身经历,最终会有烟消云散的时候。倘若因幻境而误入歧途,眼前事物陨灭之时,晨风亦会随泡影消逝。心不动,神识不妄动,不动则不伤。你与他本是隔河两相望,一眼渡轮回,擦肩而过是因缘,多做停驻尽是伤,彼此只守一方清净,修世世安宁,才是你们的道理。为何要破了法度,做无谓之争,镜花水月一场空。”
暮雨听得似懂非懂,心中迷茫,却不肯松口:
“空亦有空的乐处,即便是那水中的月儿,我若是喜欢,也要捧在手中,只为心中的执念,何必去管它是真是幻,欢喜的幻总比悲凉的真教人动容,你执意要修你的仙做你的神,便要彻底了断尘世杂念,这般穷追不舍搅扰我们,不是破了你清修的戒律么?可见,你这个神也并非六根清净无欲无念,你的执念就是强求晨风做他违心之事,抓着他不放,其实是你自己心中放不下。如此看来,你和我们有什么区别。牵制他人就是牵制你自己,佛可教你这样普度众生么?”
离殇仙尊默默笑了,淡定从容里都是坦荡:
“我该想到,你不是个寻常女子,前缘未了,不舍挚我,必有过人之处。如你所说,我亦有执念,心染尘埃,断不会弃故人而去,神殿太过荒凉,万籁俱静,与我同袍之人久久未曾归来,往后无尽绵长岁月,必是凄凉落寞。为晨风,亦为我一己之私,总要有所割舍。”
他能坦诚自己的私念,是暮雨没料到的。暮雨佩服他的坦然,也因他的私求暗暗生怨,只眼望着晨风,要从他眼中寻出个答案。
晨风伸出手来,抓住暮雨的手,一如初见时的模样,连话语都是从前那样简单而坚定:
“世间的事太过繁琐,莫要去理那琐碎,只论你与我,生无离死无弃。”
何须再多的言词,这个寡言的俊美妖啊,你是怎么魅惑了少女的心魂,暮雨与离殇仙尊冗长繁琐的言辞在他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口舌之争远不及一句一语中的。
有人为晨风拍手叫好:
“说得好!晨风,我没看错你,暮雨也没看错你!”
草木丛中走出一个人来,晃晃悠悠,走走看看,一副闲来无事游山玩水的样子。
暮雨一看瞧过去,不由得喊了声‘于成悦’。
那人正是于成悦,他走过来,眼睛在他人身上溜了一圈,径直走向酒魂老翁,恭恭敬敬弯腰作揖:
“小徒向酒魂师父问安,您老人家怎么也在啊。”
吓得酒魂老翁立刻闪到暮雨身后躲避,凶他道:
“谁是你师父,胡乱叫什么!我的徒儿在这里。”
扯一扯晨风,向他耳语:
“好徒儿,你在这里跟他们玩罢,我先走一步。”
边说边退,转个身消失的无影无踪。暮雨惊觉腰间突然一动,低头看,原来是酒葫芦又回到自己身上。
于成悦冲着酒葫芦打趣道:
“又钻进去喝酒啦,酒魂师父,你天天呆在里面不觉得憋闷么?快出来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暮雨腰间的酒葫芦抖了抖,传出低低的声音:
“我才不要,别叫我师父,那糟老头才是你师父,你小子最会使坏,我才不上当呢?里面舒服—极了。”
说到后面,语气渐缓,没了动静,许是醉酒睡着了。
于成悦摇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向离殇仙尊作揖行礼:
“离殇仙尊,让你见笑,我酒魂师父洒脱不羁,贪杯顽皮,莫要见怪!我看他老人家的酒葫芦是刚刚新修过的,必是劳烦仙尊了。”
离殇向其回礼,寒暄过后,问道:
“成悦是散游寻觅,还是身负上君师命?”
于成悦哈哈笑道:
“我说来看热闹的,你信么?离殇,你就是太过严肃,开口便问我师父,他老人家不知道跑哪里耍去了,连酒葫芦也丢给这小丫头,你不是不知,我们师门松散,向来没什么束缚,平常师父都懒得见我,哪还找些麻烦事给我做。比起来,你倒是多多辛苦,既要受那清规戒律,还要劳碌奔波,正如那丫头说的,好好的美男子,没有半点乐趣,你们瞧,比仙尊更呆板的女弟子来了。”
众人齐齐望去,来人道袍飘逸,正是冷素秋,她走上前来,先是向;离殇仙尊毕恭毕敬施礼,道一声‘仙尊’。
“仙尊。”
眼看于成悦摆出一副傲然在上的姿势,碍于离殇仙尊的面子,极不情愿地向于成悦俯首称了句‘上仙’。于成悦听得甚是悦耳,作势点了点头。
冷素秋转而向晨风厉声道:
“这里的事情已了,晨风,你该随我回去了。”
于成悦插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