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真是三郎命不该绝,当晚苗山一行人披星戴月直奔浪山。正巧三郎想了想,为今之计只好是趁着半夜将明之际,山匪们在休息时,几个悄悄跑走才行。他们没有食物,没有药品,受伤的伙计们的伤口只是简单的止血了。如今虽然是秋天,但秋老虎的余威仍在。缺少食物,他们尚且能够忍一忍,但若是再没有药物干预,这些伙计们的伤口只会越来越严重。
三郎从来不是个犹犹豫豫的人,眼见得继续躲下去,也就是个死字,他咬了咬牙,做下了这个决定。
他们找了许多树枝,拿磨薄了的石块尽量削得尖尖的,把这些石片也揣起来,希望能够起到一点防身作用,然后大家喝了些水,分吃了一捧李四找到的野果子——这一片的野果子都被他们摘完了,如果再想找到食物,就只好去林子更深处了。但他们没有武器,去深林无异于找死。
大家紧张得等待着,等到月亮高高得升起,算着大概已经是丑时(一到三点)。如果真的遇到那群山匪,这个时辰还在任劳任怨的打家劫舍,那只能说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横竖都是个死字,不如拼一拼。
等他们一行人做贼似的走出山坳,在大路上警惕地行进了不到十里路。就碰见了苗山。
苗山擅长剿匪,夜里行动也是常有的事,故而他那双眼睛,非常敏锐,他去沈家下聘时,跟几位舅兄同桌吃过饭,喝过酒。一眼就认出打头那个头发胡子乱糟糟的,还带着些草木屑的郎君是自家舅兄。
"三哥往哪里去?"他扬声道。
三郎定睛一看,那个穿着一身在月亮下隐隐透出寒光甲胄的是他新鲜出炉的二妹夫。他立刻就好似找到了靠山。
"二妹夫是要来剿匪的?"他也回答道。
苗山翻身下马,走过来问道:"甲胄在身,我就不同三哥见礼了。我们大人收到三妹妹的信,说是你可能有了麻烦,我们大人一想,怕是遭了这里的匪患。怕匪患伤着你们,就派了我,点了兵连夜出发。你们可有甚伤亡?"
三郎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我们是前日走的这条路,本来若是没有意外,应当前日晚间就能到家,但就是运气不好,遇着那群山匪,他们操着一口西越口音的大祁话,有大约二三十个人,我们死了一个小伙计,那孩子才十六岁,才娶妻不到一年,那群山匪也狠得下心,一刀子捅穿了二牛的肚子,我叫了声二牛,那个山匪就恶狠狠的向我劈了一刀,是李叔替我受了那刀,那刀口很深,伤在了李叔手臂。除此之外,我们还伤了两个伙计,是李四那家伙机灵,抓了两把土,撒了出去,趁乱带着我们往山坳里跑。那群山匪见我们进了山坳,或许是觉得我们不可能活,就没追赶我们。我们在山坳里待了足足两日,没有食物,也没有药,好在山洞旁是有水的。没有吃的,我们还能撑两天,可李叔他们的伤不能再拖下去了。横竖在山坳里也是一个死,我们就下了决心,怎么也要赌一把,若是真的能活,谁愿意死呢?好在我们刚出来没多久,就遇着你们了。也是我们命不该绝罢!"
苗山听了,倒也点点头,说道:"如此,倒也是好事。三哥,我有军务在身,如今是不好送你们回去的。我派几个人给你们,把你们平安送回去,二娘和三妹妹也放心。"
"我们如今这样,也就不同妹夫你客气了。等我这边安顿好了,亲自备礼去谢三妹夫和你才是。"苗山肯派兵送他们回去,这自然是极好的事情。他们两天两夜没吃过一口正经饭,一个人一日就吃了几个野果子,只好喝水充饥,早就又饥又乏,还有伤着的人,自然很害怕夜路遇到甚麻烦。这些西山营的兵,不说能力如何,只说他们穿了那身甲胄,往路上一站,就会少很多麻烦——哪个会不长眼的去跟军方找事儿?
苗山笑道:"咱们是一家子人,您是二娘的亲堂兄,是三妹的亲哥哥,本就是我们大人同我应当做的事情。哪里值当一个谢字呢?"
他招招手,唤来一个小伍长,叮嘱道:"你和你手下的,务必把他们安全送到桂花巷子沈家,不得有误!"
小伍长虽然很不情愿立功的机会悄悄溜走。但是他听苗大人与这位郎君的对话,眼前这个,可是既崔大人的亲舅兄,也是苗大人的舅兄。若是把他好好送回去了,这位郎君记一点子情分,往两位大人跟前多说几句好话,他的升迁之路也就更平坦几分了。
他立刻就精神百倍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等到三郎一行人回来时,已是天空微微泛白了。
沈金兄弟既是护院,那必是要值夜的。值夜的那个,就待在门口的那间小耳房里头,有浓茶和夜宵吃。晚上一夜不休息,直到早晨天亮时,来换班的接替了他,他才能回去睡觉。但因为晚上没有休息,第二日白天是可以不用当值的。
这日值夜的是沈银,眼见得天要亮了,三弟沈财马上就要来,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疲乏的眼睛,站起身来,把壶里的浓茶,和吃剩的点心夜宵收拾了,洗干净,预备一会儿下值时拿到厨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