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晨,三郎寅时就起身,今日该去州府里进货。他得卯时就出发才行。
朱氏随便拿个木簪子挽了头发,就到厨下去给三郎做早食。一大海碗昨日里就包好的抄手。拿骨头汤煮了,再烫了些青菜,配了两碟子小菜,装在托盘里给他送去。
如今沈家布庄生意好,原先不过是一季进货一次,到如今每个月都得去一次。沈三郎跑习惯了这条路,再也不似以前跟着爹爹进货时那般忐忑。
他吃完了,拿上包袱,照旧嘱咐朱氏:"我这一去,少则三天,多则五天,你好好照看着家里,孝敬阿奶和阿娘,五弟和三妹年幼,你也多看顾些。"
朱氏照旧柔声应了:"郎君放心好了,我定然好好照看家里,不叫你有后顾之忧。"
三郎点头,乘着早晨的薄雾,赶着车去城门口,与几个伙计们汇合。
朱氏打了个哈欠,此时离辰正时还早,她决定回去睡个回笼觉也不迟。——反正早食有李妈妈和冬雨,用不着她做甚么。
同样早的还有崔如松。前些日子说得了空进山打点野味给沈五郎回礼。那里知道第二日上头就下令攻山。山匪虽然狡猾,但也并不很懂兵家之道。再加上两方军备的差距,导致山匪无法在正面进攻这条路上讨到便宜,只是占着地形熟悉防守。
足足打了有半个月,才全面剿灭牛头山山匪。上头下令休整三日,就去进攻排方坡。
崔如松底子好,眼睛尖,也算是合该他立功。竟在一个山坳口里遇见了山匪的四把手带了十几个人准备走小路逃脱。他们一行五个人把他们全部剿灭。崔如松甚至手刃了那位四把手。这就记了一大功。按说他的伍长也在那儿,若不是他爹就是管他们的千夫长,这份功劳定然就被这位蔡伍长给揽了去了。但崔如松他爹是千夫长,蔡伍长就不敢做这样的事,只得如实上报。
牛头山告捷之后,崔如松凭借这份功劳直接就升了伍长,还得了府台大人五两银子赏钱。
崔守仁高兴的放假当天就约了弟弟崔守义来喝酒。当年他俩刚进军营时,也是倒霉,一切都风平浪静的,只能熬资历,硬生生熬了两年,才升上的伍长。如今崔如松凭自己的本事,入营不过半年就做了伍长。等这两方剿灭告捷,府台大人大赏三军,说不得大郎这伍长也能往上动一动。
崔如松不喝酒,故此不像崔守仁兄弟两个睡得跟死猪一样。他早早地拿了弓箭,和一些做陷阱的工具,往山上去打野味。
西山主山是军营,但左右两边的侧峰是可以打猎的。他虽然有点本事,但也知道自己岁数不大,臂力还不足,只往外围去打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小野味。并不敢往内围里去。但早晚他是要进去转一转的。他这样对自己说。
因为起的早。等他提着一对野鸡,一对野兔去敲沈家的门时,沈家也不过刚刚吃完早饭。
他上前敲了敲门。只听得一个妇人道:"谁呀?"随即就打开了门。
那妇人正是朱氏。她正在扫院子,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来一看,是一个人穿着青布短打的小郎君。这小郎君不过十二三岁,看着却稳重。颇有些不苟言笑的意味。脸庞倒生的好看,棱是棱角是角的。
崔如松就客客气气的道:"请问这是沈家五郎,沈华宇家么?"
朱氏把他打量了一下,心想,莫不是五郎的朋友?可五郎的朋友俱都知道,他一早就要去袁师傅家学艺,要到傍晚才回来。怎么会大早上跑来找他?
"正是。我是他嫂嫂。小郎君是来寻我家五弟的?那可是不巧了,他一向白日里要去袁师傅家学手艺的,并不在家。小郎君有甚么事?"
崔如松就把带来的一对鸡和一对兔子往前递了递:"在下崔如松,前些日子不过是举手之劳,生受了五郎君那样多的礼,我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这几日却又忙,直到而今才有了空闲。这野鸡野兔俱是山上打的,新鲜物件。也拿来给沈老弟尝尝,也不值几个钱,全当我一片心意罢"
一听他这样说,朱氏就知道他是谁了。笑着摆手:"本是你帮了我家五郎,我们谢你是应当的,哪里好收你的东西?崔郎君打这些也不容易,回去炖两碗汤喝也是好的。"
崔如松要是听她的,那可就怪了。
他道:"这原是我的一番心意,沈老弟的心意我收下了,难不成我的心意就不能收下?嫂嫂就收下罢。"
朱氏想一想,觉得也对,人家特意去打的野味,又辛辛苦苦的送了来,哪里好不要呢?
她正想着,崔如松见她神色动摇,把绑了脚的鸡和兔子往她手里一塞,说了一句:"嫂嫂收下罢,小子就告辞了。"
拔腿就跑。朱氏楞了一愣,再要去追,哪里还有崔如松的影子?
她只好把东西拿进屋。
苏氏和霜降坐在堂屋里一边吃茶,一边各做各的针线。
见她提了一对野鸡,一对野兔,苏氏惊道:"好肥的野味!这是从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