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宁远府的早晨却还如同春日一般带着露珠和草木的清新,太阳虽然已经是在天上挂着,却离炎热还有着一截儿。沈家小院檐下的燕子刚刚啾啾的叫了几声,里头就走出一双姐妹。
大的那个约摸十五六岁,一身湖绿色栀子花裙子,梳着灵蛇髻,斜插了两支素银桃花簪子,鹅蛋脸,杏儿眼,皮肤雪白,脸颊上带着些刚刚睡醒微红。小的那个,不过是八九岁,穿着一身藕荷色襦裙,梳着双环髻,一个环儿戴了一只绒花,如玉般鹅蛋脸上还有着未退的婴儿肥,同姐姐一样的水汪汪的杏儿眼里满是灵动,嘴唇红润润的,衬着如玉的肌肤,好像是一捧白雪里刚落下的红梅,红与白相得益彰,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淡。
这正是元娘霜降姊妹。如今三年过去,元娘的婚期就定在她十五岁生日过后的下一个月,七月虽说也不算晚,但苏氏和沈二郎爱女心切,早早的就把嫁妆慢慢挑好的买办了来。元娘那件绣了没几针的嫁衣也得赶着拿出来绣好。故此如今元娘少做家事。
但霜降八岁,这在古代已经算个半大女孩子了,苏氏只说:"元娘也是八岁学的理家事,如今元娘要备嫁,三娘也很该学起来才是。"
于是,霜降就接过来姐姐元娘的担子,跟着学家事。但老实说,她可比元娘那时候轻松多了。元娘那时候,苏氏夫妻正是艰难,才置办了铺子,买了货物,家里也没有甚么余钱,却又才生了霜降,五郎也不过一两岁大,苏氏每天都愁的一把一把掉头发,那时候小小的元娘就得跟着阿娘灶上院里的转,还得照顾两个小的。元娘之所以最偏疼霜降这个妹妹,就是因为那时候她们娘俩都忙,苏氏只能多叫元娘带妹妹,而她自己则背着五郎就去洗衣做饭理家事。所以说虽说是学着理家事,但元娘做的活儿比单纯的学更要复杂繁多。
如今家里日子好过起来,李妈妈梨花母女那是做惯了活计,一日三餐洗衣打扫不要苏氏吩咐就知道去做,霜降不过跟着学做几个菜,知道当家主妇该做甚么,怎么料理一日三餐,也就罢了。
更何况还有去年刚进门的三嫂子朱氏。朱氏是扬泰街朱家熟水铺朱三郎的次女,朱三郎浑家去的早,撇下三个女儿无人经管,朱三郎一个汉子拉扯三个女儿不容易,却心疼女儿受后娘的气,一意不曾续娶,但男人家心思粗糙,朱三郎又忙着营生,导致这三个小娘子一个比一个泼辣麻利。
若是官家呢,这样的小娘子可能名声有碍,难以择婿,可在市井里头,绝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
沈家如今一日比一日好,沈二郎那两个开间的铺子都已经做成了三个开间,朱三郎不过守着一间小铺子,一碗饮子几个钱几个钱的买卖,他原是不意女儿能嫁进沈家做长媳的。
但这门婚事是苏氏做主定下来的。她去扬泰街买东西,见着朱氏跟人争执,细问才知道说是邻家小郎取笑她们姊妹自幼丧母,朱家小妹一时气不过,就与人打架。朱氏知道了,先是上门致歉小妹打了小郎之事,但话锋一转就与人讲理,某家小郎不应将她们姊妹丧母取笑。
后又遇见朱氏在做完家事,总去朱三郎铺子里帮忙。苏氏就思衬,既对幼妹慈爱,但不失严格,与人争执有理有度而不胡搅蛮缠,长姐出嫁之后她更是家里家外一把抓,想来就是聘作长媳,她定能上奉公婆,襄助夫郎,友爱弟妹。
于是苏氏回去就请了赵婆子来说媒。朱三郎再不意有这等好事,但她也疼爱女儿,自觉没有阿娘,三个女儿跟着他受了不少苦,这沈家听着好花好叶的,这位三郎君他也知道,小小年纪就跟着沈家官人学做生意,如今已经很能独当一面,这样的郎君,找甚么样的小娘子找不着?要来聘他家的女儿?
赵婆子就笑道:"叫我说呢,那就是二娘子和三郎君天赐的缘分。前日里三郎君的阿娘,就是沈家二太太就见着您家二娘子了,她说了,二娘子既能支撑家业,又能友爱弟妹,这就很够了。沈家娶妇娶贤不娶贵,这才央了我来说媒。您说,这不是说天赐的缘分么!"
朱三郎把女儿叫来,细细问了才知道,既是那日找上李家说理才叫苏氏看见而后亲去找了媒人,朱三郎心里就有七分愿意这门亲事了。
但凡嫁女,除了小郎本人,那第二要紧的就是婆母,一个不慈的婆母,那就是把女儿推到火坑里去还犹嫌不足。苏氏在市井里也不是坏名声的妇人,再加上又是她亲自看中了朱氏,朱三郎当然愿意。
问过了朱氏和三郎本人的意见,这就定了下来。因为苏氏挑剔长媳,直到十五岁才忽然定下来,因此也就没有很长的留女期,朱氏今年正月里就过了门。
桂花巷子的妇人们嚼了两三年的舌头根,说苏氏这家小娘子也不好,那家小娘子也不好,挑来挑去,怕是要给儿子娶个天仙。哪知道竟娶了一个卖熟水的,家里院子都还是只有三间主屋的小娘子。
但看着朱氏嫁进来,既能家里家外一把抓,又见人三分笑,进门四个月竟没有一样不周全。
这下连三郎,原本不喜欢朱氏相貌平庸,只是碍于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