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元娘跟苏氏夜话过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她在家是长姐,要说是爱护弟妹操持家事,她是无可挑剔的,可要说怎么对待妯娌,她却是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做好。
嫁进门她是长媳,未婚夫罗云也早就接了生意,罗云下头有一弟一妹,弟弟早就跟五郎一样,学了一门做豆腐的手艺,预备去开个豆腐坊,如今也还是从担着担子在早市上卖豆腐,豆腐皮豆腐干的小摊主做起。——从这点就能看出她未来的婆母柳氏是个明白人,怕长媳次媳争将起来,早早的就送了次子学一门手艺,将来或许银钱上面长房吃点亏,可大头一定是长子的。若抬次过长,那才是乱家之源。
不过,罗家可不是沈家,如今也就这一门三房,罗家是有宗族在这里,罗云家是嫡支,却不是长房,虽然元娘压力并没有宗妇那么大,可她能不能做好罗家二房的长媳,这成了元娘心里的难题。
霜降早注意到姐姐的不对劲,可元娘觉得妹妹还小,这些少女心事怎么好跟妹妹说,一直不对妹妹开口。
霜降只好作罢,不过是换着法子逗姐姐开心。元娘倒也心情舒畅了不少,日后的事情日后再去忧心好啦,现下她既在娘家待嫁,也就是为数不多的能在娘家松快的日子了,——总也不能叫五岁的三妹替自己忧心罢?
元娘想开了,就又是那个温柔稳重的沈家元娘,霜降也替姐姐松了一口气。
可她也不免想:日后的她会嫁与怎样的人呢?或许也是跟大姐一样,由父母安排去,嫁一个跟自己家门户差不多的男子,与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事。
这样一想,她更坚定了要攒钱的念头:怎么说也得攒够钱,才养得起家仆,她自小儿就是幼女,被疼宠着,若要叫她像阿娘苏氏这样,家里家外一把抓,整日除了奉养阿奶,照顾孩儿,还要操持家事,织绸,忙成一个陀螺人儿——想到这里,霜降打了个寒颤。她不求大富大贵,但也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过得舒服些才是!
苏氏说的果然不错,王氏的确在家里怄气。可她娘来过之后,她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下子竟周全起来。
除了带财哥儿,也知道不等刘氏吩咐就做家事,也不掐尖了,往日里是看着刘氏给女儿二娘裁一件新衣,她家三口却没有,都得怄气的人,这会子竟然拿了钱买果子给几个妹妹吃。
连二娘都悄悄跟霜降吐槽:"咱们大嫂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阿娘娶二嫂子这事儿刺激着了,这可不像她办的事儿,她进门三年多,我可就是她进门第二天拿了她一个荷包,平日里一块糖都没得着吃,今日居然摸了钱买果子给咱们吃!"
霜降一边绣那簇梅花一边笑道:"大嫂子大方了,难道不是好事?"
二娘苦着脸:"好是好,可我这心里怎么就慌得很呢?总觉得不安似的。"
霜降噗嗤一声笑出来,二娘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她反差太大了,我怕她要憋个大的出来呢。"
霜降笑道:"那也是两个嫂嫂斗法,和我们这些未嫁的小姑有甚么关系呢?二姐放心好啦,大嫂估计是存心做个贤惠妇人,好好压二嫂子一头呢!"
二娘恍然:"可不是么!我就是呢,大嫂子这是做甚,原是为了很二嫂子掐呢!这倒是像她的风格——也不知道她能装几天!"
霜降就抿嘴笑:"二姐快别说啦,一会子就要上课了,叫阿奶听见咱们说这个可得挨训!"
二娘也笑了出来,仿佛见着阿奶训斥她们"仔细想想!背后议论嫂嫂,这是不是小娘子该说的话!"
听着大苏氏脚步传来,两个立即坐好准备上交功课。
四娘这个小倒霉蛋昨日夜里贪凉,发了烧,周氏送六郎来时显得神色匆匆,她还得尽快回去把女儿带去医馆瞧病去。因为四娘这一场病,她连早食也顾不得做,沈三郎父子花了十几文钱吃了碗肉酱面对付早食,周氏看了一眼悠闲的二嫂苏氏,和忙碌能干的李妈妈母女,决定女儿病一好就去买个婆子使唤。她一个人平日还好,要是有甚么急事,家里就转不开了。
大苏氏看了霜降的梅花,点了点头,这回又教了她荷花,莲花,杏花的绣法。杏花是桃花梅花的延伸,荷花与莲花能触类旁通,她一边讲一边手下不停,力求教霜降跟上,等霜降这边讲完了,布置下来还是三天后交功课,这头又指点二娘的劈线。
同样是三天交功课,大苏氏的任务却是由简到繁,由少到多。如今除了学新的绣样子,也要提升霜降绣一个样子的速度。否则到了后期,一副绣图那样多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还不得绣到猴年马月去?
霜降自然知道大苏氏的用意,她本就游刃有余,大苏氏叫她三天交,她这三天除了每日固定两个时辰打络子,其他就是一遍又一遍的绣这簇梅花,磨炼自己的本领。
用了晚食,霜降就提出要去看看四娘,苏氏点头道:"这是应当的,你们一家子姐妹,她既病了,你们做姐姐的合该去看看她。"
于是包了一包蜜饯,一包核桃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