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休息区走到打击区的这段路上,仓持总是下意识抬头,望向对手休息区旁,也就是应援席的方向——果不其然看见了赤崎的身影。
每次都能发现她,果然是心有灵犀。
这种想法偶尔会占据他的脑海,令他忍不住雀跃。不过他其实很清楚这不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只是他单方面观察得足够仔细罢了。
那是赤崎中意的位置,不管是谁,只要观察她每次落座的区域,便能发现这个规律。
据她本人所说,那个位置不仅能看到整个球场的局势,还能看见休息区青道选手的正脸,除了时常会被误认为是对手的粉丝外,是个绝佳的位置。
仓持心情愉悦地走上左打的位置,蓄势而发。
虽然嘴上说着“看你们表现”,但实际上却场场都来看了,甚至像刚犯了事的嫌疑人一样压着鸭舌帽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到底在躲谁,除了他可能根本不会有人不会注意。御幸那家伙或许也不会注意,他向来是比赛时最心无旁骛的那个,仓持猜测道。
于是这成了仓持一个人的秘密。他没有告诉御幸,也没有告诉赤崎,就像那份秘密的情愫一样,只是属于仓持洋一一个人的心事。
部长他们在甲子园开始前曾找他探讨过关于未来规划的事情,落合监督说以特长生的身份进公立大学的话,甲子园的成绩必须在四强及以上才行。家里并不宽裕,私立大学的学费太过昂贵,即使设立了丰富的奖金,他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拿到,如此一来,公立大学便是最优解。
仓持扔下球棒,向一垒飞奔而去。
他其实还是有些迷茫,比起御幸始终以职棒为目标,赤崎以漫画家为理想,他并没有明确的目标。棒球自然要打,但是否以此为职业生存,说实话他并不自信。虽然用“天赋一般”这样的词形容自己有些不爽,但他必须承认自己算不上天才,职棒是不指望了,社会人球队或许还可以一试……想得有些远了。
不过仓持也不是那种会对某个点耿耿于怀的人,他也知道有些事急不得,走好当下的路就好。
所以,起码拿个四强吧,若能拿到优胜自然再好不过。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路来到了四强,然后是决赛。输给巨摩大有遗憾,但也算不上意外,至少对于仓持来说,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也是最后一场甲子园比赛。
战胜巨摩大是后辈们的课题,或许就像他们与成宫鸣一行一样,需要不断地努力,不停地练习,花上一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将对手拉下王座。
将对夏甲的执念与过去的悔恨彻底放下的时候,仓持又一次望向了赤崎的方向。盛夏的阳光有些刺眼,令他有些看不清,不过以他对赤崎的了解,她大概在哭着鼓掌。
微微泛红的脸颊,含泪的眼眶,专注的视线……存在于他想象中的模样宛如真实,竟令他也不由燥热起来。
现在的话,他就能说出那些话了吧。仓持微微出神。
名为喜欢的情绪也不知是何时种下,又何时长大的,明明刻意将它放置在角落不曾打理,却长得茁壮,枝叶悄悄离开角落,垂下来的叶子轻轻扰动那颗心。
跳脱活跃的思绪也好,真实大方的笑容也好,奇怪别扭的个性也好,偶尔的敏感迷茫也好,落在他的眼里都是可爱又令人怦然心动的特质。明明不是自己曾经幻想过的理想型,甚至偶尔跟不上她的电波,可是自己还是心动了,他折服于那份弯弯绕绕的温柔,欣赏大大方方表现自己迷茫的坦诚,理解藏在迷惘之下的坚韧。
喜欢是没有理由的事情。
柔软的叶子挠得他忍不住去触碰。晃动的手腕,黑色发丝后若隐若现的脖颈,总是令他慌乱了心跳。但他那时不敢触碰,不是时候,不够自信,也害怕过速的心跳撕开强装镇定的面具。
想要告白的心此时像蒸汽火车一样叫嚣着,吵得他脑海里装不下其他事情。
告白吧。告诉赤崎他喜欢她。告诉她自己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友谊了。
这份冲动让仓持飞奔向那个似乎打算悄悄离场的身影。
“赤崎。”他喊道。
她的背影一怔,慢慢转过身,露出一双尚且泛着泪光的眼睛,然而莫名的心虚使她的视线落到了别处,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理由一般,恢复了镇定:“恭喜你仓持少年,发现了彩蛋。”她手舞足蹈地做出一副恭喜的模样。
仓持兀自摇了摇头,好笑地看着赤崎,一步一步向她走近。他看见她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又马上止住了,像是被豹子盯上的猎物在强装着镇定。
“……怎么了?”奇怪的氛围让赤崎感觉到了什么。
棕色的眸子攫住那抹黑,似乎在透过眼睛直抵她的内心。
“……夏日祭要一起去吗?”
“啊?好啊。”赤崎有些疑惑,但她从来不会拒绝来自仓持和御幸的邀约。
他想说的才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