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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恨(1 / 2)

他们被关进地窖里。

天就像是被捅出了窟窿,接连几日,都是暴雨连绵。雨水从窖门的缝隙里漏下来,使周遭环境更加阴冷潮湿。

刑天接一捧混着泥沙的雨水喝下,满不在乎地用手背蹭净嘴角。

地窖里还有很多孩子,大多都是衣衫褴褛的乞儿,骤然失踪也无人在意。抓他们来的人一两天才投食一次,分量极少,鼓动他们像狗一样争夺食物,并为此大打出手。

这些人不是一般的人贩子,他们在养蛊。

就如同他以前听到过的传说,西南深山里的苗巫将毒虫养在一个器皿里,让它们互相残杀、彼此吞噬,最后剩下那个不死的毒虫,就被唤作“蛊”,苗人会将它收为己用。

刑天无疑要争做活到最后的那个。

想到这,他又状若无意,看向地窖阴暗的角落。

青鸟屈着腿坐在一张草席上,双目紧闭,污血在她前襟一侧结出锈涩,把原本漂亮的衣裳脏得不成样子。

刑天原本以为,她这样不屈不挠的烈性,应当也和自己一样,要想尽办法活下去的。然而并非如此,她一直蜷缩在原处,毫不在意他们的争斗,只偶然放任目光越过层叠人影,冷冷地乜向他。

这一切源于他嫉恨之下的共沉沦,所以,尽管曲折,也并非无法理解。刑天不在乎她是不是生气了,只想,青鸟就是他捕获来的一只宠物,不肯捕猎也没关系,反正他可以喂养。

刑天开始更卖力气地面对每场搏杀,抢来的食物分给青鸟,有时是一块干硬如砖石的馒头,有时是半截煮得夹生的玉米。

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随手丢在一旁,就如同他以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乐于施舍的好心人。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更深刻的侮辱。

或者他知道,所以更要这样做。

恶劣的种子没有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荒芜的心间土地贫瘠,寸草不生。他就是恶劣的本身。

刑天终于在她身边驻足。

那些吃的像上供似的,堆放在草席一角,没有被人动过。孩子们饥肠辘辘,但不敢过来拿,他们怕极了狼一样凶狠的刑天。

“为什么不吃?”他有些恼怒,觉得青鸟不识抬举。

青鸟死去般静静倚靠在石壁边,头低垂着,乱发遮住她的表情。

刑天蹲身下来,打算查看她的情况。就在这时,她突然睁开眼睛,纵身扑了过去,一口咬向刑天的咽喉。

因为伤痛和饥饿的影响,又或许是本身他就带着戒备,总之,刑天比她更快,一偏头躲开了致命攻击,青鸟叼在他颈侧,锋利的牙齿狠狠咬合,热血涌了出来。

刑天拼力挣扎,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但她仍不松口。直到他胡乱打中她耳畔未愈的伤口,青鸟才吃痛地放开了齿关。

她半伏在地上,唇边淋漓鲜血,眼珠一错不错地瞪着他,像是吃人的活鬼,刚从地狱里阴森森爬上来。她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堪称狰狞地用苗语骂了他一句什么。

很久以后,刑天才知道,她说的是“禽兽、土匪”。

用这样的词来骂他,也算恰如其分。

刑天按住仍在冒血的伤口,有一瞬间,为她的歇斯底里所慑住。

正如同从未被人爱过一样,他也没有被恨过。直到如今,也许是生来的第一次,他看到了“恨”的颜色。

那是青鸟眼睛的颜色。黑到毫无杂质,在幽深地窖里几乎折不出光来,像十二月份肃杀的枯井。

可是恨又能怎么样呢?刑天见过许多人,在闹市,在街头,在电视荧幕里,他们争吵、打斗,用尽一切手段伤害对手过后,往往会用恨意充当最终的武器。

青鸟恨他,但是这也没什么厉害的。

顶多是脖子上流点血罢了。

刑天低头看了看鲜红一片的手掌,眼神也冷下来,“你自己愿意,那就饿死吧,以后就别想向我讨债了。”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撂下这样一句话。

但在那之后,青鸟不再抗拒吃东西,自己抢来的,刑天给她的,玉米芯都要咬碎了吞掉。她很用力地咀嚼,也很用力地活下去。

转机在某个夜晚。他们当中唯一一个穿着名牌运动服的男孩子,趁着夜黑风高,看管疏漏,居然攀着地窖的岩壁试图逃走。

青鸟在晦暗处看着他,知道眼前就是生天,但没出声。

他孤身想逃出去已经很难了,贸然跟上前去,万一惊醒其他人,人多口杂,就有可能会给这个孩子惹上麻烦,她不想害人。

可同样警觉的人还有刑天。黑夜里,他站起身,缓缓走向那个孩子。

一霎时,一种不祥的预兆猛然窜上肩脊,青鸟厉声低喝:“别理他,快跑!”

与此同时,刑天大声吼了起来:“来人啊!有人要跑了!”

他就是天生的混蛋,毋庸置疑的坏种。青鸟从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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