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接到林如海的书信后,黛玉一直茶饭不思,终日以泪洗面,心中焦灼得恨不能立时飞回扬州。
无奈古人出行实在太繁琐,一个黛玉加上迎春兄妹三人,出行一应动用物件包括针头线脑、各色丸药单方收拾了一条船;
随礼的土仪盘缠,并各处打点物件收拾了一条船。个人的婆子丫鬟随船而行自不必说,还单排了二十几个好身手的男人随船看护。
途经各地,凡有故交旧友的,皆有下人先乘一快船去告扰问安,这就为的是安全了。
虽然走的京杭大运河沿路都有有司官兵值守,可是富贵险中求,不乏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悍匪。
为了不被这些剪道的惊扰,与沿途故旧知会一声,有地头蛇镇着,一路也可太平不少。
就这样拉拉杂杂足忙乱了五日,各处道别问候,拜神问卜过。贾琏兄妹三人终于弃岸登舟,向扬州去了。
贾府的三艘大船从通惠河途经通州,往北运河走了一个白天才到达天津,这可突破了迎春的认知。一直知道古代交通不便,和现代没法比。
哪怕水运已经比陆运快很多了,可身处其中,才知道有多无语。迎春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十一年,从没有出过远门。离家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和老太太去城外的道观佛寺打醮祈福。
所以冷不丁要出远门,还真有那么几分离愁别绪。结果,船离岸扬帆,晃晃悠悠走了一两个时辰后回头一望,好嘛,喊一声岸上的人都能听见。唔……还是回去坐着吧,甲板上风怪冷的。
迎春那个在家里没怎么打过交道的二哥,读书不成,打点些俗务倒是很通。
迎春和黛玉都是只带了一个丫鬟并一个婆子出门,贾母那里又派了一房家人照顾她们姊妹,共两个女人,两个粗使的嬷嬷。
这些人和兄妹三人住在一条船上,其余随扈只是轮值上来五个守卫。剩下的在两侧的大船上拥护。
中间交通就用几艘小舟,每日的饭食也从两翼大船上送来,迎春她们自己这艘,只是生了两个小炉子,预备些汤水。所以,虽然人多,倒也清白干净。
迎春两世都没长在水边,上船之前一直担心自己晕船,也担心黛玉忧心过度生病,所以特地在临走前向贾母讨了一个大夫随行。
还是个熟人,就是上次迎春高烧不退,贾琏打外头寻来的那个。家中惯用的王太医自然不会跟着她们南下,现从外头找也不放心。
所以迎春就想到了这位梅大夫,五十左右的年纪。没有华佗扁鹊之才,难得的是早年间随父亲祖父行医救病去过不少地方,见过的病例也多,差不多的病症都能上手,主打的就是一个全能。
关键,要紧时他还敢下药,脑子也活泛。王太医不是能力不如他,但太医院混的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下药过于谨慎,病患就得多挨几天。出门在外,身边还是得跟着个这样的大夫,才便宜。
迎春要大夫时,是为着自己和黛玉预备的,没想到先用上的人是贾琏。
从通州起,贾琏就开始晕船,呕吐心慌、面色惨白。以至于吐抽筋了,整个人坐立难安,哼哼唧唧的,闹得人心慌。
他的小厮兴儿被吓得六神无主,哭着喊着要回去,送他家爷上岸医治。
黛玉听得又愧又急,愧疚自己连累了贾琏,又害怕父亲病情危重,不能耽搁。左右为难。
还是迎春出面震慑了几句。下人们是第一次见这位二小姐发脾气,以往在家中,同人高声一句都没有过。
这次指着鼻子把兴儿一顿骂。说他主子难受,做奴才的不仅不能宽慰,还慌脚鸡似的添乱。小题大做,闹得人心不安。兴儿本来还有些不服想还嘴。
没想到迎春指挥着一众奴才给贾琏洗漱换衣,通风透气。屋子里熬上浓浓的酸梅汤,还提前打听了偏方,让人给贾琏按揉穴位,贴敷生姜。不多时,贾琏果然觉得好多了。
又请了梅大夫一天三四遍的诊脉,确保贾琏只是晕船无大碍。兴儿才安定下来,有点佩服起这个二姑娘来。在家里看她不声不响的,遇到事儿了倒还镇定自若,很有章法。
就说行船这些天,黛玉心焦,她时时抚慰;贾琏卧床,她就延医问药,亲尝汤水。两边都能照顾妥帖。
甚至行船中一些的小事,她也能自己拿主意,等贾琏精神好了再慢慢说给他听。
一众的丫鬟仆从也能分派得当,年轻小姐,面对扈从一点儿也不怯羞,听人回事一派自然,不懂的就问,该讨主意的也大大方方。有功了赏,做的不好就直说。
行船辛苦,她也能体贴下人。十二月的天气,水上是最冷的,一日不间断热汤热水,就连下仓里的烧火、号子也有些油水进肚。
若是有人病了,只管往上面说一声。核准了,还能轮番休整,不用干活不说,还给药吃。兴儿冷眼看着,这些船拐子只替她念佛呢!
就连二爷,晕了这些天,也对这个妹妹另眼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