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湛脚步一顿:“怎么了?”
“那个,”灵山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与您相约会面的那位公子,是哪家郎君啊?多大年纪,何地人士,婚配与否啊?”
时湛脑海里浮现出了前不久在广陵重新遇见商林晚的时候,他那副苍白的模样。
他和谢召离开广陵之后,这些日子也会陆陆续续收到广陵城传来的消息。
比如商誉那老头子缠绵病榻半月之后,终于在一个雨夜一命呜呼;比如商林晚本来想要辞去城主一职,但思虑再三还是没有递出辞呈。
再例如,覆雨姑娘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了广陵城主府。经此巨变,她也想通了很多事情,谢召不在了,因而她决定先回徽州府同谢老板告别。
临行之前商林晚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覆雨沉默半晌,说:“可能,修道练功吧。”
时湛想到此处便有些头疼。
灵山看见自家主子站在原地沉思半晌,而后转过身来,脸色有点儿复杂:“婚配了么......算是婚配了吧。”
灵山“啊”了一声,先是大失所望,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主子你逗我玩儿呢?婚配就是婚配,什么叫做‘算是’啊?”
时湛却没回答她的话,看着她继续道:“还有,别一口一个‘郎君’的叫他。”
“为什么?”
“因为,”时湛勾起嘴角,像是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九重天上的雨师星官,你是不是也得喊一声‘大人’才是?”
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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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郊没有高山,后山的小亭距离八声观不远,但已经是接近山巅了。此处视野开阔,冬季草木凋零时极目远眺,远处盛京城墙一览无余。
相处这处亭子是八声观的初代观主所见。昔日八声观香火旺盛,若是哪日观音娘子有兴致下凡游历,恰巧路过此地,也能给仙人提供个歇脚之处。
被人念叨的雨师大人裹着厚厚的狐裘,在后山小亭里打了第三个喷嚏。他摸摸鼻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背后编排他。
这个念头一出,商林晚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他转过身,时湛已经在亭中石凳上坐下了。石桌上摆着一壶刚温好的酒,时湛自顾自从盒中摸出两只酒盏,斟满。感知到商林晚回头,时湛头也没抬:“坐,别客气。”
“我同谁客气都不会同你客气。”
商林晚一边说着,走过来坐下:“哟,酒是从哪儿来的?”
“找观里那对师徒要的。”时湛道,“眼下天冷,山上取暖驱寒之物有限,所以常常备着烈酒。”
商林晚挑眉,低头抿了一口,醇厚质朴的辛辣味道直冲喉咙。这是师徒二人亲手酿造的烈酒,隐隐带着点关外西北的松花香,一口下肚就带着五脏六腑都灼烧起来,不过身上的寒意倒是登时怯了大半。
雨师大人在凡间身体不好,先是快马加鞭连夜从广陵赶到盛京,片刻都不感歇息便跟着灵山上了山,这么一遭折腾下来差点儿经受不住,现下两口烈酒灌下去,倒是舒坦了不少。
身上舒坦不少,就可以说说正经事儿了。
商林晚看了一眼他身上单薄的衣裳,慢慢地开口:“看来,现在不应该叫你‘将军’,而应该喊‘东君’了。”
时湛笑了笑,没否认:“称呼而言,无所谓。况且我俩从来都是直呼大名,你突然叫我‘东君’,我真得怀疑你是不是有求于我了。”
商林晚摇摇头,道:“你现在恢复仙身,君上那边呢,她是什么情况?”
他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有点儿犹疑:“我到山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碰见了两个熟悉的人......”
时湛点点头:“无常和水官?你没看错,就是他们二位。”
商林晚悚然一惊,手指猛地一抖,差点把酒盏扔了:“他们两位,怎么会......”
“人都是会变的,纵使飞升上天成了仙人,可‘人心’二字,不关乎仙,只在于‘人’。”时湛淡淡道,“他们仰慕道君,早就有追逐攀附之心,就随他们去吧。”
商林晚垂着眼一言不发。东君与雨师在九重天时就是极好的朋友,很多东西不必言明,对方即刻便能会意。时湛瞥他一眼,便知道商林晚已经猜到了大概。
他给自己斟满酒,又给对方满上,笑道:“倒也不必如此沉痛吧。”
商林晚回过神来,目光复杂:“所以,你这次一定要见我一面......”
“我是有事相求,雨师大人。”时湛说,“春祭在即,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