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今年收到了很多年礼,基本上她的学生各家都送了东西来,初三那天还都上门来拜年了,宋汀兰还带着小昌珉一起。
许贺也回来了,这可是个大忙人,除了三十那天晚上回来了会,也就惦记着今天还要来给许中敬茶。
今日喝的茶水委实不算少。
热热闹闹了一整天,夏青最后送走人的时候是真的累得不行,同样觉得很累的还有陈嫂子。
往常一家人的饭菜还觉得没什么,许中也不开宴,虽然偶尔也会有人上门,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留饭的,今天这一大屋子人把她累得够呛。
夏青拉着昌珉等在旁边,看着所有人离开,宋汀兰看了一眼也笑着点点头上了马车,夏青才蹲下问:“昌珉,你父亲有来信吗?”
昌珉摇了摇头,睁着水灵灵地眼睛问:“师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夏青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中站在一旁揉了揉昌珉的额头道:“快了,等你把论语读完,你爹就会回来了。”
昌珉似懂非懂,夏青却抬眼望着许中,许中暗自点了点头,昌珉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肃州战事已经开始,他们远在京城,实在是担忧,虽说这场仗大概率不会输,但是谁又能完全放心的下呢。
初三还远远没有过去,白天只是许中和夏青的学生,晚上他们还要去隔壁巷子的许济家里。
其实自夏青出宫之后,两个许宅走的还是很勤的,但凡夏青这里有了什么东西都要往许家送一份,但是见面的机会还是不多。
一则许济在宫里当差,一个月里也只有几天白日的时候能在家里,旁的时候都是晚上回来,更有时候若是太晚,他就会在内侍监直接歇息。
二来许中和夏青也太忙,不忙的时候骨头又容易犯懒,整日只想歇着,实在是难有什么精神去串门,说实话,夏青动过要不要把许济也接过来的念头,把旁边的宅子买下来,也正好。
但是许济拒绝了,许济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是很想挪窝,就待在那很好。
听完之后许中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没有勉强许济,其实许中知道许济不搬过来完全是为了许中。
他知道许中能有今天到底有多不容易,接下的全部都是别人不愿意去做的活计,这些年危险也都没有少过,从外面来的,从朝上来的,攻讦之声是最常见的。
他不想他内侍的身份再连累到许中。
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许济最开始只想找个养老的徒弟,发现这个徒弟很聪明的时候他心里也有过忧虑。
在宫里最大的体面和权利就是上位者的宠信,又或者说皇帝的宠信,许中偶尔也太过出色。
但是许中对他一直很恭谨,而且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野心的,再翻名册之时,也没查出来过往的什么故事,许济也就按下心里的忧虑不表。
谁知这人并非是没有野心,实则是野望过大,非一座宫城能满足的,他惊讶于夏青竟然敢为了许中这样跑到皇帝面前送死。
是的,在他眼里,这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好在顾惟允站在他们那边,皇帝其实有问过他,觉得他的徒弟许中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在心里仿佛过了一生,才慢慢开口,给了个皇帝心里最想要又最客观的回答。
他也想看看他能走多远,那一年的时间里,许济看到了太多,他不仅仅从许中寄回来的信件当中知道了他随意收的这个徒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硬茬,同样看到了这个频繁让许中出格的宫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也去查过夏青的身世,他觉得夏青的身上全部都是可疑之处,她是从哪里突然学会的认字,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些东西?从哪里来那么老辣的手段和魄力?
不过他的心里很平静,许中出京之前他就做好了准备,若是许中身死,他也不会多说什么,顶多道一声可惜;若是他回来,那与他这个死太监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夏青好像真的当了真,过几日就会托人送些东西到内侍监,那时候的夏青自己还是举步维艰,但是这件事情却一直没忘。
他做好了打算,却没想到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尤其是许中回来以后,依旧对他恭谨有加,人前人后都是如此。
那段时间他久久难以入睡,到底是他奇怪,还是许中和夏青奇怪?
在这个利益分明的时代,若是有更好的机会更好的前程尽管抛了他这个污点般的存在远去,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吧。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明明应该是费解的想法,却让这个浸淫在宫里将近三十多年的公公红了眼眶。
他知道他捡到了宝,不止这个大徒弟,还有那个小徒弟,甚至还要算上夏青。
虽然夏青是许中捡到的,但到底他沾光了。
许中和夏青在躺椅上休息了两刻钟,等着安平收拾好东西,他们就去了隔壁的宅子,进门之后,两人齐齐给许济磕了一个头。
夏青和许中这短短的几年太过传奇,但是他们都知道,如果没有许济,他们可能早就死在宫里了,很多事情不是有聪明才智就可以的,在宫里那种地方,机会和运气比这些东西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