骞亲近,打算一起前往遥远的大宛。大宛不仅有着举世难得的汗血宝马,还毗邻传说中的昆仑山,山上就居住着不似人形的西王母。
《山海经·海内西经》记载昆仑具有永生不死的西王母和不死之树,“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
陈午这么多年寻寻觅觅不辞辛苦,差点跑到人烟茫茫的大宛,可能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药,还有允许人死而复生的西王母,好救回自己昔日的情人。
想到这里阿娇只觉得有一股热血往自己头上冲,热泪、愤恨、失望和不解像一张网将她兜头兜脑全身困住,叫她动弹不得。
这世上有那么多荒谬无稽的神仙,皇帝新推崇的东皇太一也好,前不久拜祭过的媒神也罢,这么多这么广,但是陈午却偏偏选择了最遥远的西王母——他只选择了西王母!
作为母亲的馆陶公主被丈夫陈午抛弃了,作为女儿的陈阿娇也即将被刘彻抛弃。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命运足可以令一个冷静的人愤怒,让一个悲伤的人化为野兽,做出一切常人所难以理解的恐怖举动。但是阿娇只能固守她自幼收到的教导,做一个真正高贵的、没有任何缝隙的皇后。
“我真没想到我能再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去传说中的昆仑山了。”阿娇将桃子啃了一个角,淅淅沥沥的汁水淌了她一手。
“我不相信太一神,不喜欢西王母,不渴求不死之药,同时没有嫦娥偷药之后的夜夜惆怅。”阿娇拉了拉她快垂下地面的袖子,将背脊挺得很直,“所以堂邑侯和陛下如果对我有所希冀,还是趁早打住为好。”
“‘西望昆仑之轧沕洸忽兮,直径驰乎三危。排阊阖而入帝宫兮,载玉女而与之归。’”刘彻吟咏司马相如的《大人赋》,随后转头看向阿娇,像看一本十分易读的书。当他说到玉女二字时,无论是阿娇还是陈午都能听到他说话时有明显的颤抖。
刘彻看着这对相处如陌生人的父女,“你应该很久没见过你父亲了,趁现在这个机会好好和他说话吧。我先去长乐宫拜见太皇太后和太后,大概一个时辰后,我会重新回到椒房殿。”
“阿娇,堂邑侯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去寻找昆仑山和西王母,他和你一样不相信神仙鬼怪之事。我也是因为这才觉得你们两个人应该好好谈谈。”
刘彻即将起身离开椒房殿时扫了阿娇一眼,“西王母‘莫知其始,莫知其终’,长生不死,但她也会在绮窗下嘱托周穆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我现在就要走了,你有什么话要给我吗?”
阿娇照旧低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陛下自有一万年的安康喜乐,我没有什么话要留给陛下。”
刘彻走后陈午逡巡着周围的环境,他的神色呆滞麻木,整个人干瘪得像一块儿朽木。阿娇端详着自己的父亲,心中带着些解恨的快意:不管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如何伤害过自己和母亲,他现在确确实实老了。
就算馆陶公主亲自坐在这里目睹一切,也不会想到曾经让她和成俊争得头破血流的男人,会在未来如此衰败枯朽。阿娇把刘彻的九千万钱甩给长街上叫卖的游医猾徒,陈午也把堂邑侯府多年累积的钱财白白交给方士。
现在他的财产没有馆陶公主十分之一多,权势连阿娇的百分之一都没有,想到这里阿娇心里没那么恨父亲了。陈午是阿娇血缘上的父亲,亲情上的敌人,敌人若是失了势,那么针对他也就有点太仗势欺人了。
阿娇有时候想想,她和父亲一样,都是怀揣千金遭遇骗局的婴孩,只不过她遇到的最大骗子是刘彻,父亲却是被整个世界戏弄。
陈午茫无目的地拿着一把错金银的青铜剑试图清理朱墙外斑驳的花丛,阿娇则低头看着水池上掠过的水鸟。阿娇正入神之际,突然“哐”一声惊动了她。
阿娇莫名其妙地抬起了头,陈午则背对着她,用一种十分迟缓的姿态转过身。他右手上还搭着剑柄,受了伤的左手则放在胸口和右手手臂之间,虎口处不停喷涌出血水。
他脚下的枯枝败叶落了一地,手上不停滴落的鲜血则染红了那些衰败的花草,浸向大地。
阿娇呆愣在原地,她看到陈午的大拇指和食指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痕,鲜血就是从这里喷洒出来的。
那血脉相连的悸动让阿娇头脑空白,四肢无力摔倒在地。她背脊处的冷汗湿透今日新换上的衣衫,眼泪汩汩涌出,就像山泉涌出山谷。“救人呀!”阿娇躺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好多血,要死人了,快来救人呀!”
楚服从长廊走入,她妩媚、冷静,就算在危机的时刻也表现得不慌不忙游刃有余。闪耀的金光下她像秦国那些兵马俑一样牢牢守着自己的阵地。
陈午将自己那颗花白的头颅转向楚服,他没有哭,没有喊叫□□,甚至没有求救,只是十分冷漠地对楚服说:“巫医,我这只手恐怕完了。”
楚服端详那道不断喷涌出鲜血的虎口,“您该庆幸您凭借您的出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