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坤听得梁漱此问,叹了口气:“小的也问过,这样从西南来逃难的白蛮人,揆州还真有不少,混在运货的马车牛车里,跟着做生意的异族商贩一起进城来,这些商贩一般是有朝廷发的照身的,同族之间都会互相帮衬,以家人亲戚的身份帮着办照身、找营生,官府估计也不会一一核实。”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珍珠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突然听得鼓点密集,正前方戏台上出现一只吊睛白额的老虎,一个武生扮相的戏子手持狼牙棒,浓眉如墨,身型魁梧,翻身上了舞台。只见他动作敏捷利落,甫一亮相就引得一楼的散客们一片叫好。
陶坤半含忐忑半怀期待地只看着梁漱,只见他似乎也被台上这出戏所吸引,合拢了手中折扇,轻轻放在案上。
台上武生和老虎已经厮打起来,那武生闪转腾挪,终于一个翻身,坐上虎背,双拳高举,就要击落。
客人们看得屏息凝神,陶坤也不知觉间投入其中,突然听得“当啷”一声清脆碎裂,竟是梁漱手中茶盏摔跌在手边,茶水打翻,衣袍上一片暗色的水渍正缓缓洇开。
陶坤一惊,急忙招呼人上前收拾,又怒斥旁边的美姬:“怎么伺候的?!”
那美姬惶恐不安,拿着罗帕又不敢伸手擦拭崇安王华贵的衣料,不知如何是好。
梁漱似是换了一个人,面罩寒霜,一言不发,宽袖下打碎茶盏的右手仍在微微发抖。
陶坤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没事吧?可有受伤?衣服脏了,小的再去找一身来给您换上?”
“不必。”梁漱开口,“本王无碍,陶掌柜不必担心。”
这时外面有人过来,站在包厢门口探头探脑,辞戈看见,示意陶坤。
陶坤一扭头,那人畏畏缩缩靠近,低声靠在陶坤耳边说:“掌柜的,梦溪琴社来人送琴了。”
陶坤没好气,压着嗓子道:“让杜师傅去接待就行了,没看我这陪着贵客呢!”
那人忙不迭点头,匆忙下楼去了。
桑龄背着琴,坐在一楼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等着燕云楼的人来验货。
今日一楼客人不少,台上一出戏刚刚演完,台下客人意犹未尽,等着下一出上演,等了半晌,上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在台中坐定,看架势是要奏琴,有些好热闹的客人不免失望,摇摇头把铜钱拍在桌上出了门。
桑龄把背上的琴卸下,搁在桌上,单手支颐,出神地望着台上的琴姬。
要是珍珠在就好了,还能陪我喝上一杯。
桑龄暗自想着,突然听见有人喊“谢姑娘”,她回头看,大厅里除了忙碌的小二和喝酒聊天的客人,并没有发现熟人。
她站起身,四下张望寻找,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经意抬头,看见二楼的雕花窗边,梁漱斜倚栏干,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多日不见,谢姑娘可好?”
梁漱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穿透嘈杂人声,有人好奇抬头,只见眉目如画的贵公子凌空含笑,一脸的风流倜傥,又有人好奇循着梁漱的眼神望去,找到了站在大厅角落里的谢桑龄。
桑龄一脸的不自在,答么,声音小了估计是听不见的;不答么,似乎又不是很礼貌,心中暗自腹诽。
这时只见楼梯口出现一只圆圆的脑袋,陶坤满脸堆笑冲她喊:“桑龄来了啊!怎么也不早说,快上来快上来!”
桑龄没法,只好背起放在一边的琴,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上了二楼。
包厢里一室春光,因为桑龄的到来变得气氛有些古怪。
桑龄进了屋,不再往前一步,就那么站在门口不发一言,她眉眼明澈,雪肤如瓷,然而冷然神色中带了孤傲,倒让崇安王身边含羞带笑的姑娘们显得黯然几分。
梁漱坐在榻上,看向桑龄的眼神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陶坤回想起当日在浣花溪琴会,本以为二人只是萍水相逢,还曾暗自纳罕这梦溪琴社的少东家什么时候和崇安王搭上了关系,此时再看,两人之间果然不简单。
他一边想着,一边把桑龄引到梁漱左手的位置坐下,招呼人上茶倒酒。
桑龄浑身别扭,只对陶坤说:“陶老板,我来送琴的,家里还有事,就不久坐了。”
“姑娘送的什么琴?可否让本王也开开眼界?”陶坤还来不及回答,梁漱却开了口。
桑龄进屋时看见梁漱左右坐着美女,一个斟酒,一个扇风,均是衣着单薄,席间软玉温香,风光旖旎。
她也不看梁漱,只是目视前方道:“回禀王爷,是燕云楼订做的七弦琴,今日是月底,来交货的。”
又转向陶坤:“陶老板,劳烦您验货,如无问题咱们银货两讫。”
陶坤待张嘴,梁漱又开口了,这次却是对着陶坤说话:“陶老板知道,本王对琴曲音律颇感兴趣,琴会上无缘得见梦溪琴社的琴,遗憾万分,今日能否容本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