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世时,一生戎马、九死一生才换得外人看来的无上恩宠,爵位、权势、财富,应有尽有。但父亲经常说的话是,功高盖主恃宠而骄,这都是为人臣的大忌,平日里教导我们兄弟姐们皆是谨言慎行处处谦让,切不可有丝毫逾越之处,小心被人拿住话柄而性命不保。只可惜,父亲一去世,陛下因为兄长喝酒打架一事收回了曾经给叶家的所有赏赐,导致兄长至今仍旧无法原谅自己,认为叶家的荣耀是毁在他的手上,虽然众人皆知此事是陛下授意黎敬德的并不高明的构陷而已。”仲衍苦笑道。
疏图和行云对视一眼,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此前听到的许多传闻是真的。只是疏图不知今晚仲衍为何会突然向自己和行云说这些事情,说起来,彼此也没有那么熟悉。
顿了顿,仲衍继续说道:“君王之心,深不可测,陛下之意根本就不是爵位和宅子,兄长还是没明白这个道理,甚至还寄望于陛下哪日能还他清白,或者看在皇后太子的面子上,归还叶家的这些东西。其实,只要陛下还在,兄长能保持如今的现状都算不错了,怎么还可能有恩典。”
从认识仲衍至今,疏图从未听仲衍说过这么多话,一度有些怀疑仲衍是不是喝酒或是生病昏头了,便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仲衍,看他不过神色如常,只是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不必看了,我很清醒。”知道疏图在看自己,仲衍说道。
疏图哑然失笑。
“故而今日之祸,莫不是人之祸。”仲衍叹息道。
疏图心中一沉,以褚却之一千铁甲,在无辎重无补给无援军的条件下,尚能与弋罕三万大军周旋近十日,而今再加上两千铁甲,虽说也损失近半,但亦杀敌五六千,这种才能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匹敌?若非有人设计,仅仅追剿也利那一千散兵游勇,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沉默了许久,仲衍扭头看了看疏图和行云道:“若此番能活着回去,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或者最想见的人是谁?”
疏图的脑海里浮现出敦临的笑容来。
疏图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起敦临,明明眼下敦临就在这里。便忍不住摇着头笑了笑道:“去小鲜楼喝一碗鱼羹。”
仲衍笑起来,转而问行云道:“行云,你呢?”
行云原本在听二人说话,冷不丁被问道,便沉默了许久,幽幽地说道:“我想去及奚带走乘风。”
疏图和仲衍都愣了下来,没想到行云会有这样的答案,自从乘风离开之后,行云再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乘风的名字,旁人提起乘风,行云也是淡漠地置身事外。原来自始至终,他根本就没有放下。
疏图的鼻子有些发酸。
“那你呢?”行云反问仲衍道。
仲衍看了看两人道:“我想让你们早些回居偌,说不定,我还可以去居偌找你们,从此我们都不再过问世间之事。”
疏图和行云都愣住了,这样的一个答案对于仲衍而言意味着什么,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这般示好了,难道就是因为无意中救了他吗?
章承来找行云,疏图也跟着起身,准备一道回去,仲衍叫住了疏图,让疏图留一下。
虽然疏图和行云都有些惊讶,但疏图还是留了下来,行云则跟章承离开了。
“二公子还有什么事?”疏图疑惑道。
仲衍从旁边的一棵树上揪了几片树叶,然后走回来将一片叶子递给疏图:“如今我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你,这个,当做谢礼吧。”
疏图疑惑地把叶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就是一篇普通的叶子啊,这算是什么谢礼,疏图不禁哑然失笑,这个二公子,也有这么搞笑的时候吗?
“以前父母在打仗的时候,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但消息不一定能够很快传递,他们便发明了很多暗号,比如敌军大概有多少,何时进攻、等待或是后退,甚至只是报个平安,都可以用叶笛吹响的声音来传递这些信号。”
仲衍说完便拿起树叶,轻轻吹了一下,一段悦耳的旋律传来,疏图都有些惊住了,怎么一片小小的树叶,在仲衍嘴边就像竹笛一般神奇。
“方才的声音,是表示,我们暂时平安。”仲衍解释道,“我教你吧,这样日后在战场上,你便多了一个保命的本领。”
疏图赶紧学着仲衍的样子,将叶子放在嘴唇上,鼓足了力气使劲一吹,只听得嘴里发出噗的声音,叶子并没有任何声响。
二人都笑了起来。
“是这样的。”仲衍又示范了一次,“将叶子缘微微向外卷起,靠上嘴唇和叶片的振动发出声音,叶子没有音孔,所以音准和音高要靠嘴巴的形状和气息来决定了。”
疏图学着仲衍的样子先将叶子稍稍卷了一下,然后放在嘴边,依旧是噗的一声。
仲衍又笑了起来,随即说道:“你的手指,要这样,不要压住叶子。”
疏图弄了半天,越发弄得不自在了,仲衍走上前,轻轻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