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姚希摇摇头:“我何尝不知这些道理,从前师父百般嘱咐,凡事要三思,做一件事之前要考虑后果,要调查清楚,这样才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至于犯错,可我今天确实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事全凭自己心情,那我和崔柄那种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同,”李初言立即给了回答,“目的就不相同,崔柄想要除去镇北军,是为了权利,为了排除异己,但你想除去他,是因为他有错在先,一个是遭人陷害,一个是罪有应得,怎能相提并论?有时候被道德束缚得太深,反而是对自己的不道德。”
温姚希醍醐灌醒,歉意虽无法完全消失,但心中那种拥堵的感觉却好多了,她抬头看向对面这人,来汴梁之后,自己似乎每次有事,都有他陪在身边?她问道:“你怎会突然来找我?”
“你来找我时,我就看出来你心情不好,去了温府发现你不在,就知道你一定是过来喝酒了。”
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疏影月移壁,幽清风满堂。忽忆少年时,留得江湖梦。侠客自多情,何用青丝挽?
也许是这风太过和煦,也许是酒后劲太足,温姚希突然开口:“等到此间事了,你来娶我可好?”
话一出,温姚希被自己吓到,刚想有所解释,只听见对面轻声传来一个“好”字,她心满意足地缓缓闭上眼,倒在石桌上。
原来酒不醉人人自醉原来是要开心的时候才能明白。
温姚希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贺茵的床上,醉倒之前的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循环往复,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她揉了揉脑袋,喊了一声:“贺茵?”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贺茵端着醒酒汤从外面进来:“醒了?”
温姚希求证道:“初言可来过?”
“嗯,”贺茵有些得意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你果然是醉了,我酿的酒灌醉你这件事够我吹上好几年的了!看来等我回去也不用担心被阁主训斥了!”
“回去?”温姚希来不及羞涩,赶忙问道,“你要回哪?”
贺茵将醒酒汤递给对方:“金人入境,霸州岂能安稳?阁主带领魅阁众人南下迁移到了苏州,恐怕以后也就定在那了,红三他们都已经跟着去了,阁主的意思是若金人撤兵让我也赶紧南下,这里终究不安全。”
一切似乎理所应当,但温姚希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伤心,魅阁成立以来已有近千年,如今却被迫南迁,如何不惋惜?莫说什么思乡之情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单说那些机关阁楼、药圃饲场,哪一处不是耗费几代人的心血才得以慢慢建成,一旦南迁,就说明那些东西都被抛弃了。
贺茵何尝不是这么想?她叹了口气:“毕竟是几百年的基业,弃掉确实有些可惜,但现如今最重要的是保证大家的安全,东西毕竟死的,不在了,还可以建回来,若是人都没了,那魅阁可真就从此消失了。”
“药王谷呢?也走了吗?”
贺茵点点头:“不仅是药王谷,霸州所有的江湖门派如今都已经撤的差不多了,虽说两方议和,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条件根本不可能完成,宋金之间早晚是个你死我活的下场,檀渊之盟可一不可再,这难得的平静岁月终将消失,既如此,大家也没必要守着随时会被战乱摧残的故土,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人在哪,哪就是家。”
“确实是这个道理,”醒酒汤下肚,温姚希好受不少,“只是不舍罢了。”
贺茵趁机发出邀请:“金人应当不会愿意与勤王军撞见,他们想要的割让三镇的诏书和犒赏三军的银钱都已到手,这几日应当就要撤了,你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和我们一起离开汴梁,去江南看看,那里水巷小桥、千里莺啼你应当会很喜欢。”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
江南自然很好,可惜她对这汴梁有太多牵挂,温姚希婉言拒绝:“等此间事了,我定去江南寻你。”
贺茵明白她的心思,也不相劝:“那就说好,等你来江南,我一定请你游船赏月、对饮天明。”
会者定离,一期一祈,离别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只是有些是生离,有些却是死别。
太原在甘倾辞和常友如的相互协作下一直是金兵背后的一把利刃,它不仅将女真的后续部队阻拦在外,对于已经攻进中原的金兵来说也是一个后患,反正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术青木也没必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于是在夏天结束之前,围攻汴梁半个月的金兵终于准备撤离。
不过一来三镇还在大宋的手里,二来他们需要保证自己能安全撤离出去,因此术青木提出最后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求大宋将太子交给他们,等到三镇交割完毕,金兵安全回去,再派使臣将人送回来。
尽管魏长信多番劝说,但太子终究还是答应了这个请求,他深知大宋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如果能用他的性命换来这个最宝贵的东西,何乐而不为?更重要的是他愿意相信这个风雨飘摇的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