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登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山中一个农户人家,四处不见什么特殊的装饰,不过随处可见的草药令这里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味道,就像是隐居世外的高人住处。
他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被人移了位,疼到睁不开眼睛,就在这时从伤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沁凉,宛如被冻得僵硬的身体忽然照见了日光,于是那暖流从皮肤上慢慢流进心里,让人不自觉伸展开身体。
“哎!谁让你起来的!真是浪费了我的药!”门外骂骂咧咧地走进一个农户打扮的人,他手里还端着刚刚理好的药材。
耶律登达听见呵斥,连忙坐起来,用契丹话:“感谢侠士相救,我耶律登达必当铭记于心,涌泉相报!”
农户将草药放在桌子上,赶忙上前将他按倒在床上:“你好好休息,不然我这些好不容易寻来的草药算是浪费了,再说了,你要谢也不是谢我,而是谢谢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姜老是不是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走进屋子,笑呵呵地看着两人,耶律登达认出来这就是那晚救自己的姑娘。
姜老眉毛一动:“谁敢说你什么坏话啊!”
温姚希“呵呵”一笑:“我虽听不懂这契丹话,可我了解你啊!”
姜老懒得搭理她,端起自己的药材就要往门外走,温姚希赶忙拉住他:“我这不懂契丹语,你走了我怎么办?”
耶律登达用汉人的话开口道:“我会说一些。”
温姚希挑眉一笑,松开手:“那也行!”
眼看着姜老走了出去,耶律登达问道:“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要救在下?”
温姚希坐在离床不远的凳子上:“我是李初言的朋友,是他让我来救你的。”
“李兄?”耶律登达有些惊喜,不过很快神色又暗淡下去,“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只有数月之缘的朋友救了我。”
温姚希耸耸肩,对于他的话不做评价:“汉人有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想他既然愿意救你,自然是因为你值得去救,不过我的任务也就到这里了,这之后的路要怎么走,还要靠你自己了,对了,姜老在此也只是为了几味药材,与朝堂无关,还望你不要为难他。”
“这是自然,”耶律登达郑重承诺,旋即眸色覆上一层黯然,“再者说来,我自己都要离开这里,即便他是什么大宋暗探,也与我无关了。”
“离开?”温姚希有些不确定,“你是要背叛大辽吗?”
耶律登达神情冷漠:“我哪里还有什么背叛一说,辽国难道如今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此时的温姚希还不知道耶律登达这一决定将来会成为改变她自己命运的一个转折点,只觉得这是别人自己的意愿,自己没有立场去评价什么,于是并未追问,起身准备离开:“既如此,既然你如今已经脱离了险境,我也没什么必要留在这了,就不多停留了,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耶律登达没有办法行大礼,只是微微颔首:“今日之恩,没齿难忘,若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还请不要客气。”
温姚希微微一笑:“那我就在此提前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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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早晚还是透着凉意,然而到了正午,日头晒着,慢慢也察觉到了春已深。乍暖还寒时候,柳絮已经落了,树梢由一种带着青黄的嫩绿转变成一种不可思议的泛着蓬勃生机的颜色,让人的心都跟着涤荡得澄澈。
然而就是这样万物复苏、周而复始的季节,易州的百姓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之中,去年燕山大旱,朝廷虽有救援,但无异于杯水车薪。纵然汴梁声色犬马、夜夜笙歌,然普天之下仍旧多的是饿殍病疾,本来维持年年生活已是难事,如若遭遇变故,那他们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不过是区区数月不见,易州地界,途有饿殍而不知发,驻守的官兵不想着如何救人,反而将尖刀利刃指向了那些因为饥饿而摇摇欲坠的百姓。
温仪章一行带着众多天祥帝赐的礼物,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人的目光,然而他们畏惧着有百人官兵阵仗的使团,不敢上前,只能小心翼翼用目光追随。
温仪章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百姓,旁边似乎还跪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孩子,他问着身边的李初言:“那是卖身葬父吗?”
李初言摇摇头,似乎在犹豫要怎么解释,“不是葬,而是卖,”温仪章只觉得身上泛起一阵恶寒,只听见李初言继续说道,“边境之地常有此时,尤其是天灾之年又遇战事,那些饿死的百姓,他们的家人会在他们的尸体上插上草标,将其卖出去换来食物或者钱财,而那些买尸的人也是为了食物。”
不用李初言继续解释,温仪章也明白接下来的事情,他有些戚戚然:“我想……”
李初言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劝阻:“救一人但救不了千人,即便你出手将其安葬,那些人也会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