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温姚希意料,她本以为李初言定会将成览抓捕归案,没想到他却只是摇摇头:“行诚孝而见贼,履仁义而得罪,君子所不耻,你虽因一时仇恨蒙蔽双眼,但咎其过错,乃是三司失德,将军何罪?”
成览不知李初言是何意,仍是不放心:“我身后已没有什么可探究的了。”
李初言知道成览这是误会自己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他并未解释,反而轻轻开口:“世人多蔽,贵耳贱目,重遥轻近,曾经你身处封狼,听闻汴梁多贪官污吏,便以为大宋皆如此,如今你归来,见满目繁华太平,对庙堂之高却相狎辱,不加礼敬,是何原因?”
成览没料到李初言将话说的如此直白,愣了一愣这才回道:“那我敢问一句,大宋可会有明君?明君可否用贤臣,贤臣又可否带良将利万民?”
李初言看向东宫方向:“古人云,千载一圣,犹旦暮也,五百年一贤,犹比髆也,故圣贤者,青史尚且难得一见,更惶论如今?但观我大宋上下,有如安士颜者承商鞅之辈变法图新,以螳臂当车欲将百年沉珂拔出,亦有常将军等人镇守一方,寸土不让,昌宗虽沉湎纵恣,略无纲纪,尚能委政于上述者,如今太子修身慎行,亲近贤臣,何愁本朝将来不能内外清谧,朝野晏如?”
成览哑然,不再辩解:“是我浅薄。”
李初言感叹道:“今官较之贤佑已多十倍,大半之人因家世余绪,得一阶半级,便自为足,全忘修学,整日饱食醉酒,忽忽无事,以此销日,以此终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总要有人捶下第一拳,于是士大夫、学子甚至匹夫皆效仿此人,长此下去,才能将这一坚冰化去,若人人自怨自艾,只知抱怨,那这一坚冰终究会化成洪水猛兽殃及自身。”
成览轻叹:“若朝中皆似汝,我又岂会沦落到要牺牲我朝百姓性命震响这些沾沾自喜,整日不知所云之人?”
温姚希见成览放下戒心,松口气:“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学无术,此等情况又何止我朝?不过既然如今误会已经解开,询问之事不如就在这里?”
李初言点点头:“便依你之言,我相信镇北不会有置家国不顾之人,其实我早就觉得你并无真要挑起战乱之意,否则也不会出手除掉鸡儿巷之人,故意给我们留下线索,只可惜程筠愚蠢,竟然放跑了凶手。”
成览不肯承认:“战事是要挑起,但错不能在大宋。”
李初言并不计较他这般嘴硬,问起正事来:“你可否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与我们?”
成览点点头,在脑海里大致整理了一下顺序:“说来我也并不知道辽人那边都是何人,只知道一共五人,其中一人当为他们之首,其他人都以将军称呼他,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上我的,也许是因为我们当时的目的相同吧,他将计划说给我听之后,我便觉得此计可行,为了将武将重新带回大宋权利中心,也为了报复当年陷害镇北军导致全军覆没的奸臣贪官,我同意了他的计划,从上上个月,他便来了汴梁,和我开始正式筹谋此事。”
李初言听到这里问道:“你可还记得他们的容貌特征?”
“记得,”成览点点头,“若是需要,我可以帮助你画出他们的样子。”
李初言道:“此时不急,你继续说下去。”
成览“嗯”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得到蔡允仲和凝血丹的消息,起初我是反对给我朝百姓服用这种毒药的,可是后来到底是利欲熏心,一时昏了头,便同意了,可是要制作毒药又要将那些人关起来以便调整制作方法,需要一个掩人耳目又足够大的场地……”
成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李初言补充道:“所以你就找上了颜微之?”
成览点点头:“是,镇北军于颜家有恩,再加上颜大人也认为如今的朝堂需要重新换上一批人,就答应了我,有了地方,之后行事也就方便了许多,可越到后来我就越害怕,辽人行事越来越不受控制,而我越来越担心大宋会因此声名有损,于是不断陷入纠结,那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给你们抛下诱饵,若大宋尚有人在,应当能够查清事实真相,若真是无人,这样的大宋毁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汉家之地不至于沦落到蛮夷手中。”
李初言沉默半晌,他只知此事必定牵连甚广,却仍是没想到这背后势力交错竟是如此复杂,还好发现及时,否则才是追悔莫及,良久他看向成览:“还麻烦你在辽使团离京之前暂时留在我为你安排的地方。”
成览觉得此番能逃过一劫已是庆幸,如今事情尚未解决,留在控制之下也是情理之中,于是并未拒绝,点点头答应下来,任由柳风带他离开。
温姚希同李初言回到醉仙楼的时候梆子刚敲到一更,她不由自嘲:“这居然算是我们最早结束查案的一天。”
李初言轻笑,不经意间却又扯动伤口,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温姚希见状连忙走近去看,先前看他进退自如,连在马上也不见有什么迟缓,还当是他受习惯了伤,所以才恢复力惊人,现如今看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