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清隽俊美,雪色长衫翻飞,眉目几可入画,漆黑的瞳孔眸色极深,宛如夜幕繁星。
美则美矣,一双眼睛却极为空洞,了无神采。
他挥剑劈开翻腾煞气,闪亮的剑光映照在迟露眼底。
迟露垂首,艰难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再度抬头,看见黑雾似是追逐猎物般,从深处卷出,缠住景述行执剑的右手。
景述行的动作越快,剑光越是绚丽,如鬼魅般的黑气就愈发浓郁,恨不得将景述行拖入深渊,嚼烂撕碎变成肉块。
迟露仰头望着,一双美目中疑惑尽显。
她在外面和“娃娃”景述行交流了一会儿,在幻境中可称之为极长的一段时间,但景述行此刻模样周正,乍一看并无外伤,甚至发型都未曾散乱。
莫非他以这种姿态,进行长达一个多月的战斗?纵使他是天之骄子,可景述行年龄不过弱冠,如何能以一人之力长久地对战煞气?
难不成,这又是布阵者的杰作?
迟露骈起双指,聚集灵力从眼前划过,透过灵力观察景述行的身影,和他身侧的巨大黑球、煞气,细细地辨认。
魔纹阵内侧的环境非常奇怪,只要精心思考,耳边就响起炸裂声和不知所云的念诵声,一层层一叠叠,闹得不可开交,若非迟露的体内留着灵华宫一族的血,此刻也早就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静默地站在原地,细细思索布阵者的意图。
景述行的目光停留在迟露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紧接着迅速离开目光,他面前冲出的妖物杀气更甚,实力远超分神期修士,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那些妖物能轻而易举将景述行斩杀。
景述行眸色深沉,反手持剑,准备再度迎上妖物。
长剑还未出转向,忽被一只芊芊素手拦住,迟露飞身进入黑色圆球,拦在景述行的身前。
抬手掐指捏诀,于空中凝起一张结界,犹如大网罩下,将二人倒扣在结界中,两道浮光一前一后,朝她观察到的阵眼冲去。
数不清的妖魔煞鬼冲上前,尽数被挡在结界之外,在布阵者的设定下,它们的实力能击垮景述行,但当外来者闯入,魔纹阵中出现不存于设定中的因素时,在设定下的魑魅魍魉立刻自乱阵脚。
更何况,外来者是灵华宫的人,专营破阵之法。
加固结界后,迟露朝景述行弯起眉眼,笑着转过身,撞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从中倒映出身影。
自从见到景述行以来,她第一次看到那双眼睛充斥着神采,少年郎眉如柳,目如星,长身玉立,如同画中走出来的完人。
他的表情平静如一汪澄澈潭水,无悲无喜,与另一个身体截然相反。
“阁下是何人?为何来此?”
迟露眼珠子一转,微笑开口:“你,记得我的声音吗?”
景述行微怔,抬手扶住前额,似是在努力回忆,他眉头蹙起,按住眉心,神色阴晴不定。
“我记起来了,你是……”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好像阻塞了记忆,无法将心中想法宣之于口。
迟露沉吟片刻,蓦地眼前一亮,在景述行眼前伸手掐诀。
她知道这面大阵的机制了。
结界上漂浮的符文绽出光华,琉璃金光于结界上流淌,黑雾滚滚涌来,如一只只形态各异的大掌,无声地凿在巨网之上。
景述行的表情愈发痛苦,他捂住头,身形摇晃,从喉咙口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汗珠从额前滚落,他俶尔抬头,环视周围的景象,恍若大梦初醒一般。
“我想起你了。”他重新开口。
短短片刻功夫,他的神态变化极大,出口声音干涩发苦,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开口说话,以至于生疏许多。
白衣未曾染尘,但洁净衣袍笼罩下的身体却已摇摇欲坠,他半仰起脸,缓缓眨眼,眸中尽是疲态。
“这不怪你。”迟露含笑宽慰,“实在是布阵者的技术太过精湛,哪怕是灵华宫人,也需要耗费一番心神。”
将失去城府与理智的躯壳留在外界,随心而动,又把神识拖入幻境,剥夺他回忆与思考的能力。
不断创造景述行曾遇到的凶险魔物,直到耗尽他的力气,把他分身碎骨,而后利用阵法复活他,进行下一轮的折磨。
若迟露不曾出手阻止,恐怕这魔纹阵会将景述行的最后一丝力量耗尽,抹去他在幻境中的所有记忆,把饱受折磨,几近油尽灯枯的神魂扔回躯壳中。
在她赶来之前,景述行已经经历了无数轮生死。
能做出如此庞大复杂的魔纹阵,又把他安放在景述行的体内,那人莫非是……
迟露的思绪蓦地被打断,眼前白衣少年以拳抵住掌心,双手合握,极恭敬地朝她鞠躬行礼。
“这是怎么了?”迟露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地在抓了两把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