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掌心贴在景述行面上,纤细的手指点过脸颊,指尖勾起水珠,微凉的丝帕略过脖颈,向下游走。
景述行猛地抓住迟露手腕,发狠厉声问:“你做什么?”
他的面部和颈部,或因羞耻,或因恼火,晕染般浮现出大片潮红。
他许久不曾厉声说话,又羞恼得很,脸色微变,侧头再度剧烈地咳嗽起来。
迟露站在旁边,取出手帕擦拭自己的手指,准备等他安稳些再开口解释。
谁知越听越不对劲,似乎都能听见灵体极速枯败,灵力流失的嗡鸣声。
景述行咳得急了,伸出手死死掩住嘴。
指缝中溢出令人心惊的殷红。
“你咳血了?”迟露吓了一跳,连忙将手帕递上。
见景述行没反应,干脆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指,硬塞进掌心。
好比溺水之人遇上最后的稻草,抓住就不愿放开,景述行掌心突然出现实物,不由自主地将全身的力气施加上去。
顷刻间,手帕上满是鲜血。
景述行心头涌现一阵阵的恶心,他厌恶此刻无力的身躯,厌恶此刻虚与委蛇的说客,厌恶那种轻柔的,满是关切的语调。
他调动仅存的灵力,铺开神识,去寻自己藏匿于角落的仙剑,早在被软禁在院中,景述行便决定,若是遇到假惺惺的伪善修士,他便一剑砍过去。
刚寻到仙剑,一杯水递到唇旁。
景述行心道她又在惺惺作态,从喉腔挤出笑声:“敢问道友,这里面是什么?”
迟露:“我在水里融了固灵丹,有梳理经脉,凝神止疼的效果,喝下去会好受很多。”
什么?
固灵丹?
景述行知晓此药,灵华宫的独门秘宝,常用于走火入魔,灵脉紊乱的修士身上,并不是什么阴险损人的玩意。
他料想其中有诈,闭着眼不予理会。
谁知那人却急了,伸手去掰扯他的手臂:“你喝的本就是烈性猛药,身体根本又差,再不服药调理,只会雪上加霜。”
“硬忍着,会有身殒的危险。”
迟露都快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她只是本能觉得,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在自己眼前。
可他怎么就那么倔?这药又没毒。
景述行笑出了声。
他已经笃定水里有毒,心里赞叹灵华宫比逢月城更胜一筹,在劝诱人上耐心十足,就连他也忍不住快要信了。
景述行缓缓低头,因为迟露一直在说话,他立时寻到她的位置。
循着声音握住茶杯,他和她的指尖浅浅触到一起,景述行眉心微皱,不动声色取过杯子。
“我自己喝。”
“好。”迟露松了口气。
她在床榻上找了块角落,坐在景述行身旁,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喝完杯中水。
其间贴心地提示:“还差一些,里面都融了药丸,别浪费。”
景述行的眉头皱得更深。
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把水杯放在身侧,冷着脸等待毒发。
他等了又等,预想中的痛苦并未到来,唯能感到体内翻腾的灵力逐渐平息。
喂他药水的人没有采取下一步行动,仅在一旁安静地等候,末了伸出手扶上他的眉心,似是要往里灌注灵力。
惊得景述行当即拍落她的手,想也不想强运灵力。
“铛”一声响,银亮的长剑从角落飞出,落入景述行掌心。
他挣脱迟露,瞪着空洞的眼睛呼吸凌乱,紧攥仙剑横在胸前,一字一顿质问。
“你到底是谁——”
早在孩童时,景述行便明白,他于逢月城不过是件用过及弃的物品。
少时他曾反抗过无用,于是说服自己,只要自己勤加修炼,便能离开逢月城,重获新生,他将外界的恶意全部无视,潜心修行,只求以剑证道。
直到后来他才恍然,他根本躲不过自己的宿命,逢月城城主是半步虚空的修士,实力强劲,目光如苍鹰盘旋在他身上。
他发现景述行修行一日千里,即将脱离掌控,出手将他彻底摧毁。
在被废除修为后的半年,对他有所图的各个角色粉墨登场,有人试图盗取他并不存在的修炼秘籍,有人试图挖走他的元婴,而更多的人朝他投来如狼似虎的目光。
“活祭品。”
他从那些人的耳中听到这个词。
“用药吊着他,让他活到祭祀当天,品种、药效不论,他只要活着,一切都无所谓。”
他不信任这名不速之客,一点也不。
景述行的神经已绷到极限,无神的眼中布下成片阴翳,像陷阱旁断腿的孤狼,露出獠牙准备咬向猎人的咽喉,将他,以及他背后的所有人拖入地狱。
“警告!警告!目标对象或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