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卿能真的帮助到江南的百姓。
所以向知同很不理解,为什么殿下不过去了北境短短几年而已,一切就都变了?
秦桓没有打断向知同的质问。
如松柏般挺拔的少年就那么沉默地站在那里,等他宣泄完,转身再次骑上自己的战马。
他牵引着缰绳,漠然地对下方的向知同道。
“还记得三年前,冉将军奉命在北境伏击大金的战役吗?”
向知同低头,沙哑着嗓子,颓丧道:“记得。”
“大雍败了。”秦桓很是冷漠的说道。
“那场战役让大雍与大金彻底撕破脸面,大金频繁袭击大雍边郡,北境将士和百姓沦为重灾区。”
三年前的那场失败,成为了大雍与大金大规模交战的导火索。
三十万大军无功而返,让大雍与大金开始了不分昼夜的猛烈厮杀。
粮草准备好了,战甲准备好了,战争也拉开序幕了,但谁也没想到,打到一半,大河决堤了!
河治吗?当然要治!
不治的话江边的百姓要怎么活!
可边境的大金要抵挡吗?
当然要抵挡!
如果不抵挡,等大金铁蹄冲进北境,肆意掳掠百姓,大肆杀人时,再想将野蛮的大金赶出大雍,那花费的代价将是以成百上千来计算的。
更甚者,他们就再也赶不出去了。
因为农耕文明的大雍最强悍的是步兵,步兵对上游牧民族的骑兵,几乎是降维打压,毫无还手之力。
从前秦桓不懂,可当他真的踏上北境的边陲,看到那黄沙漫天的鲜血之城时,他忽然就懂了。
可懂了之后,蔓延上心底的,却是更深的悲凉。
没有去过边境与沙场的人,是不明白这种如荒原般死寂的悲凉的。
帝王不懂,太子不懂,朝廷的官员不懂,江南的官员也不懂。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自己眼前的利益,自己面对到的困难,总以为自己有无数的逼不得已。
但这世上的苦难又何止一点?
小小的秦桓当时支持向知同去治河,为此几乎在朝堂上天天跟肃帝吵架,被御史和百官弹劾了无数次,但他还是执拗地不肯放弃。
因为傅如玉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江南百姓的遭遇是真的。
那些苦,都是真的。
所以,他这个大雍的太子,也想为大雍的百姓做些什么。
他据理力争地让朝廷调了数万人去江南,每日的嚼用花费无数,但他都咬牙撑着。
父皇的斥责,百官的责难……
但治河的事一直都没有效果——大河照样决堤,区别只在于死的人多少而已。
因为这本就不是一个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
可国库的粮食哗啦啦流出去,几乎像是个无底洞,就连百姓家的粮食都要被朝廷掏空了,而边境那边抗击大金的将士兵卒也需要粮食。
这都还没算上路上人力运输后的路耗。
马车装的粮食沿途总会撒漏吧?负责押运粮食的民夫和将士每天都要吃饭吧?
再加上路途的遥远,和沿途遇上的劫匪……
最后能运到目的地的时候,送出去的粮食还能存下三成就不错了,一两成都是常态。
这种消耗是巨大的。
所以每一代开拓疆域的帝王总会被史书书写成‘穷兵黩武’,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要不是为了颜面,肃帝怕是都要大吼一声‘穷疯了’!
但是不行,皇帝不能这么做,他要有所取舍。
太子也是一样。
所以最终,他们都放弃了治河。
就像疯马撞人,总有一边要被放弃。
这次也是一样。
为了抵御侵略的铁蹄,为了咬牙抗住大金国挥来的屠刀,为了完成这次大清洗……秦桓再一次,选择了天平的另一端。
因为北境边陲若被攻破,那他们就真的要亡国灭种了。
所以……
“北境不能破。”
少年声音艰涩的留下这句话,转身骑马离去。
徒留这句话消散在风中,隐没于哀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