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儿坐在马车里,目送着八苦带着一众僧人从眼前浩浩荡荡地离去。
心中异常的平静。
好似那股悠扬的檀香散落进了自己的四肢百骸里,让她变得稳重。
她抬头,遥望着惊蛰村的方向。
看着许多小孩子跑出来跟在僧人队伍后玩闹,看着田间的民妇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着一耄耋老汉举起一把锄头追着一个青壮年在田间奔跑……
颜水儿微微一笑,计策奏效了。
以那些人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性子来说,这么多僧人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因为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的僧人都杀光。
屠杀惊蛰村,和屠杀国寺的意义完全不一样,尤其如今的主持是那位连帝王都要尊敬三分的和济大师。
若是真的动了手,背后的主子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救不了他们。
人群增加,事态扩大,死士首领们纷纷皱眉,还是压下了原定的计划,对着身后的手下们吩咐了一句,决定静观其变。
“等。”
等这些莫名其妙出动的僧人们走回惊蛰寺。
等那些凑热闹出来的惊蛰村村民回到村内。
一个寺庙的和尚而已,人再多,也总有走完的时候,他们等得起。
于是他们等啊等,等啊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僧人的队伍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死士首领们:“???”
他们是捅了和尚窝吗?惊蛰寺怎么会有这么多和尚?!!
就这般等到与上一次遇到刺杀的时间重合,颜水儿终于长舒一口气。
不一样了。
这一次,彻彻底底的不一样了。
从那些人犹疑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等不到僧人队伍走完了。
……
八苦:“阿弥陀佛,要帮施主这个忙不难,小僧将今日的晚课更换一下即可。
可寺中的僧人数量有限,若想撑到施主您说的那个时间,难如上青天。”
但颜水儿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眨眨眼:“让前面走完的师父后重新跑回队伍后面,装作从未走过的样子不就行了?”
“反正你们都是一样的造型,一样的袈裟,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老老实实将手并拢合十放在身前的八苦愣了一秒,半晌,发出了一道奇异的声音:“诶?”
还可以这样??
……
慌乱声拉回了颜水儿的思绪,马车外的声音陡然变得惊慌,诵经声也逐渐消失,她掀开窗帘一看。
惊蛰村内,已然燃起狼烟。
她知道,东宫的人马,来了。
死士们虽然按兵不动,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的存在暴露在了后来人的眼中,就注定逃不掉厮杀。
颜水儿放下车帘,重重地靠在后车厢,身体竟觉得有些脱力。
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情况会如何发展。
一路上,她提着心神,紧绷着大脑,一刻不停地在担忧,在思索,这场应变能不能行。
她在赌惊蛰寺国寺的分量,也在赌那些死士心中是否尙存一丝敬畏,更是在赌……秦桓能不能与她同频,领会她的意思。
万幸,她赌赢了。
“吁——”
车窗外,马蹄声飞扬,一道清朗的男声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他扬声道:“殿下,娘娘在这儿!”
颜水儿听了出来,这是宿朝的声音。
她情不自禁地扬起了一个浅笑,掀开车帘,准备与他见面。
想来自他离去后便是片刻不停地往宫里赶,出宫后更是将她在路上留下的所有暗号都找齐了,才能这般快速地找来。
她自是要好好感谢他几句。
谁知她刚想撩开帘子,帘子便无风自动地掀开,一个高大的人影顿时钻进了她的马车,蓦地抱住了她。
一时间,宽大的马车竟显得有些逼仄。
颜水儿下意识的一惊,刚想动手,熟悉的雪香气包裹住了她,随即带着炽热的喘息和温度的胸膛也贴近了她。
男人的两条双臂像是烙铁,用力一收,便牢牢地禁锢住了她。
秦桓将头埋在她的颈肩,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沙哑的嗓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颤抖。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颜水儿一愣,忽而鼻尖一酸。
她伸出纤细的双手,也用力地回抱住了他,将小小一个脑袋更深地埋进了他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
她能感觉得到,当她的双手放到他劲瘦的腰肢上时,他的整个身躯都因为紧张而变得绷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