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将怀远陈甍的文章圈点一番,又将怀铭四年前的文章拿给二人品评。怀远和陈甍一下子哑住了,这才明白自己与进士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三年之后再考?”沈聿又问了一次。 “嗯。”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沈聿瞧他们一副霜打的茄子一般,又宽慰道:“你们的学识已经远超大部分同龄人了,欠缺的只是大量练习,你们大哥也是辛苦打磨三年才练就的本领。“ 怀铭也接茬道:“不用感到气馁,看看怀安,他都不愁呢。” 怀安:??? 仿佛路过的狗被人踢了一脚。 待他们各自回了自己院子,怀安才小小声地问老爹:“您是不是单纯不想让他们在这几年入仕?” 沈聿似乎心情不错,笑着反问:“这么明显吗?” 怀安昂着脑袋笑道:“主要还是因为我聪明。” 沈聿忍不住掐了一把儿子的脸,怀安已经过了可以被随便捏着玩的年纪,偏着脑袋躲了一下。 沈聿一瞬间有些恍惚,那个抱在怀里的小肉团子忽然长大了,个子长高了,眉眼也长开了,像个抽条拔节的小青竹。 会想起孩子他娘那日只是 搂了他一下,竟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沈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是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而且更气人了。 沈聿道:“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让他们这几年入仕?” 怀安思索片刻,道:“朝廷乱象丛生,正在建立新的秩序,此时入朝为官,很容易被卷进去牺牲掉,更重要的是……” “是什么?”沈聿问。 怀安不是很确定的说:“明年抡才大典,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正科取士,我要是陛下啊,就亲自拔擢一批忠于皇权的年轻官员,换掉一批跟我作对的刺头。” 沈聿沉默了,意外地看着儿子。 如果言官们继续胡闹,他正打算向陛下谏言,趁着明年抡才大典,换一批听话的新鲜血液。尽管身为文官集团中的一员,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可是眼下政令不出朝堂,皇权不下州县,国朝的权力体系已经完全失衡,是时候将皇权从笼子里放出来,透透气了。 出于私心,他是万万不想让陈甍和怀远参与其中的,尽管以他们的水平,考进士还远远不够,可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考中了呢? 怀安被看的浑身不舒服,忙道:“我胡说的。” 沈聿忽然笑了:“长大了,遇事有自己的判断,这是好事。” 怀安又开了染坊,张牙舞爪的吹擂自己的“政治才能”,沈聿被聒噪的头疼,还以为他是真的长大了,看来是真的误会了…… 既然决定三年以后再考,陈甍便继续往军器局跑,辅助军器局的工匠们制作望远镜。军器局第一批望远镜制作出来,通体黄铜,用透亮的南海水晶做镜片,重新取名为“千里镜”。 怀安拿在手里端详,沉甸甸的,质感绝佳,往远处看去,似乎看得更远,成像更清晰。 “太棒了!”怀安道。 “这一柄是还给你们的,”沈聿又拿出一只精致的条形匣子,“这柄你带进宫去,拿给陛下。” 怀安“咦”了一声:“这么好的拍马屁机会,为什么给我?” 沈聿笑道:“当然不是白给,你拿着它,请陛下从宫中调拨几个造办玻璃的工匠来兵部,这东西用水晶造价太过昂贵,换成玻璃会好很多。” “嗨,”怀安叹口气,“又是抓壮丁啊。” “你不去,我自己去。”沈聿说着,伸出手。 怀安忙将匣子藏在身后:“我去我去!” 只要不是把他关在屋里,哪里他都愿意去。 …… 乾清宫,东暖阁。 皇帝拼上了三十多年的的涵养,才没有破口大骂。他将手中的奏疏狠狠掷在地上,气呼呼的坐在炕上喝茶。 一个月前,他下旨拟对都察院及六科的言官进行考察,意图整饬科道,郑迁却为了保护他们苦苦劝谏,阻止了这次考察。 皇帝刚刚拉了一场偏架,不好再驳斥老首辅的面子,便将此事搁浅了,谁知反倒助长了言官的气焰。 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兵科给事中孙敬, ➥(格格党文?学)_➥, 就上本弹劾皇帝,大致内容为:臣听闻陛下甚少与皇后见面,遑论后宫其他妃嫔,陛下春秋鼎盛,子嗣却很单薄,这是非常不好的现象,宇宙万物皆有阴阳,有白天就有黑夜,有日出就有日落,有丈夫就有妻子,皇后为天下之母,妃嫔亦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请陛下恪尽人伦之责,则臣虽死而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