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独兜率帮,从起于微末,至跻身和咱们一般所谓的四大邪门魔教,用了多少年?仅是十年有余。我也曾想过能否白手起家,在短短十年间拉扯起那样的大帮派来,也许过程很艰辛,但也不难做到,只是面对同样的江湖景况做不到比笑面弥勒更好,大抵不出五年便当分崩离析。”
红裳顿了顿,继续道:“我想说的是,这些年兜率帮的诸多糊涂举动更像是这位帮主在藏巧露拙,或者说是装疯卖傻,低调自保。但只要把视角放到兜率帮的兴起之始,即中州浩劫刚过不久,便不难看出兜率帮壮大得这么快,是抓住了时遇不错,也与对方急功近利有关。”
听着教主这番别开生面的论断,再联想到听雨阁、兜率帮、埠济岛三方携手的画面,在场之人无不心惊肉跳,沙庆却不合时宜地低声喃喃道:“急功近利?中州大乱至今已有二十年之久,这也算急功近利?”
红裳就着沙庆所言,接着道:“二十年,于我们一生而言委实不短,可于中州千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沙庆闻言,双唇一哆嗦,肚子里的话再藏不住。
但沙庆是个灵活的胖子,不仅身子灵活,脑袋更灵活,一开口便续上了教主的话。
“教主说的是,人生苦短,要想干票大的,让整个中州都刻骨铭心的,三十年四十年都不见得够用,二十年的确是急功近利了些。”
红裳笑了笑,他从来都觉得十堂中沙庆武功虽不高,但一定是最机灵的,果然这急中生智所言便正中下怀,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那一代代有志之君,哪个不恨时不待人,哪个不想问天再借个百年。要说称霸之心,笑面弥勒兴许没有,但定有他所急于达成的目的,这个目的很可能就在当朝朝廷之中,所以他要想在有生之年得偿所愿,必须先快速壮大自己,而后和有实力的人结盟,最后再和目的相近且有能力的人‘交朋友’。”
宫笃抬袖擦了擦额头,不知是在擦雨水,还是在擦冷汗,随后拱手道:“老奴明白了。”
“前面这些都还停留在大胆假设的层面,炼狱秘洞已毁,祭祀、藏宝秘洞那些尸体都被做了手脚,为防朝廷细查,你们添把火烧洞也没做错,只是昨日的乱战和一场大雨之后,许多线索都遭掩盖或毁坏,要想求证”红裳叹了口气,视线扫过眼前一十三人说道,“听雨阁与兜率帮间的牵连能否求证已不重要,目前汪硕分身乏术,沙庆,由你兼掌乙堂副职事务,限你七日之内盘活中州东南面的情报网络,当然能够更快更好,少当一天聋子瞎子,我们的应对才能更为自如。”
沙庆不敢怠慢,肃然领命。
红裳道:“宫老,你明日启程走趟幽京,径直去找于提督。”
宫笃正想应是,却忽而一愣,不知是否是自己听错了,问道:“教主说的是去找于提督?东厂的于提督?”
红裳道:“不错,东厂的于提督,你是想问为何不是去找第五将军,也不是去找西厂?”
宫笃点头待解。
红裳道:“我们和第五将军的接触确实更多,但平海三处秘洞所暴露出来的东西,有些烧得掉,有些却烧不掉。起先大家都只是怀疑我们这伙‘海盗’和东瀛人有所牵连,可终究没法坐实咱们的身份,那就还能拿我们当中州江湖帮派看待。”
“炼狱秘洞塌得恰到好处,否则战梨花未必看不出被我们藏在洞里的那些人多是朝廷旧犯和天牢死囚,单是这条证据便足矣让朝廷给我们扣上个窝藏钦犯、意图不轨的帽子,就说我们是谋反也未尝不可。”
“至于祭祀秘洞和藏宝秘洞里的辎重和金银珠宝,烧掉了便是烧掉了,朝廷看到了顶多是多留点心眼提防我们,不至于因为不复存在的物事和我们翻脸;烧不掉的,就算朝廷不拿,我们也要塞给朝廷,作为海盗,偷偷藏点东西无可厚非,被发现了,该孝敬就孝敬。”
“只是这些作为归根结底还是明面上的补救措施,有些人不在意,有些人却会心悸。”
“我想第五将军在得知这三秘洞中的物事后,定会后怕不已,反而是他会找我们麻烦。”
“这时候,朝堂之上还有谁愿意也有那能力站出来和第五将军对着干?”
宫笃一知半解,打破砂锅问到底:“教主的意思是那于提督更有容人之量?”
红裳道:“呵,容人之量?让你去幽京看来是真没错,于提督要能听见你给他说的好话,想必会很受用,只是要小心他多想一层,误以为你是在讽刺他,那么你就回不来了。”
宫笃道:“这”
红裳道:“这些年看下来,第五侯再如何玩手段耍阴招,始终没未突破一个底线,而这于添,就他在凝露台上耍的那些小心机便可看出,这家伙不是第一次和咱们这些外邦人做买卖了。不过,也能理解,与虎谋皮,与狼共舞,这些事儿,只有做了零次和无数次。”
宫笃好容易消化完了红裳对于当朝两大权臣某个方面的评判,却完全没了注意到幽京该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