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一个士人在小吏的带领下,来到城内一座荒废的书院。
“此处书院,原本是宋朝一个大儒设立的书院,可惜安禄山攻陷长安外城时,这个大儒被胡人所杀,这座书院也就此荒废。既然你打算接手此地,雇佣十几个工匠拾掇一下,应该够用。只是经营一座私人书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吏按照长安官府的流程,将这座荒废书院所在的土地卖给这个士人,所得钱财,上缴官府。
官府出卖土地的使用权,只要对方按照上报的类型使用土地即可。
张华此举,获得了不少财政资金和军饷。
“此地虽然处于长安,但还算幽静,此地甚好。”
这个士人买下荒废数月的书院,然后雇佣工匠,重修书院。
书院牌匾书写“中天阁”三字,书院前方两根粗大的木柱上张贴了对联。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住在书院周遭的居民不免有识字之人,照着木柱上的对联念了一遍,只觉得其中意境高深,与寻常的儒学不同。
士人带来的几个弟子在书院住下,在长安城中有了落脚之地。
这几个弟子帮着老师宣传思想,招揽弟子,扩大自己流派的影响力。
因为张华没有独尊儒术,儒家、道家、法家、农家、兵家、墨家、阴阳家等流派都在争鸣,想要成为主流思想。
各个流派内部也有各种划分,儒家的流派更是数不胜数,比如程朱理学、陆王心学、离经叛道、唯物思想。
“这座书院,应当是陆王心学流派。”
一些儒家学子知道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的较量。
程朱理学的代表者朱熹,与陆王心学的代表者陆九渊,曾经有过争论激烈的鹅湖之会。
简而言之,程朱理学是客观唯心主义,认为“理”在人心之外,主张格物致知,通过接触世间万物,加深对“理”的理解,接近于归纳法。当人的私欲与天理发生冲突时,要“存天理,灭人欲”,才能达到圣贤之道。
陆王心学是主观唯心主义,认为“心即理”、“宇宙即是吾心”,主张知行合一,先恢复良知,才有外在自发的善行。
程朱理学占据上风,是南宋、明、清的统治思想。
相比之下,陆王心学的影响力不如程朱理学。
不过,信奉陆王心学的人数不少。
现在的长安城隐隐有百家争鸣之势,因此出现陆王心学流派的书院,也不奇怪。
书院之内,一个中年士子正在传授几个弟子心学。
其中一个弟子发问:“如果按照先生所说,天下间,无心外之物,那么花树长在深山幽谷之中,春天盛开,冬天凋零,与千里之外的我的心又有何干?”
士子指着书院内盆栽的花朵,答道:“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你同归于寂,你不知此花的品类、颜色、气味。但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你再往前数步,便可知其气味。”
“世间万物,只有观察,才能确定其存在,而不观察,就无法确定其存在。”
“这样一来,你还能说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吗?”
“再打一个比方,假设有一个囚犯被关押在牢狱中三天,滴水未进,你们说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士子扫视几个徒弟,这几个徒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中一个徒弟抓耳挠腮,吞吞吐吐说道:“这个囚犯可能死了,也可能还活着,如要确定其生死,必须探其鼻息。”
士子点头:“这就是了。无论深山花树,还是狱中囚犯,其存在本身及其意义的被确认,在于人心中的显现。故曰,心即理,心外无物。”
“原来如此。”
这几个徒弟对老师的哲学思想还是有些懵懵懂懂,毕竟此人的思想,过于超前。
士子见这些学生资质平庸,恐怕难以传承自己的思想,也不着急。
他刚刚修缮这座荒废的书院,这座偏僻的书院,还没有名气。
或许等到名气传开,他这一流派的思想就能得到传承。
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的思想就一定正确,但为华夏的思想增加一个流派,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一个徒弟发现了老师的心事,对这个不愿意说明自己来历的老师说道:“先生,这世间之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多少人愿意修身养性了。世人读四书五经,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高中,踏入仕途罢了。不如先生迎合科举,在教导科举科目的同时,再引导学生追求心性,或许可以快速扩大我们中天阁的影响力,传承老师的思想。”
“是啊,学生听说长安城的领主设文举、武举,广纳贤才。以先生的才能,若是在书院开设科举科目,必定可以吸引众多学生投入门下。一旦我们这些学生可以踏上仕途,我们书院的名声也就更加响亮,先生的思想何愁没人可以传承呢?”
几个徒弟纷纷起哄,认为要学一些经世之学,应付科举。
开设书院的中年士子倒不反对出仕。
小隐隐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