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纳特继承王位的后一天是霍尔林格国庆日, 所谓的圣继日,实际上是他上位后,将原本的国庆与自己登基的日子结合, 搞出来的一个不伦不类的庆典。
好在这种畸形的节庆并非每年都有, 哪一年办全看伦纳特的心情。
国庆是与民同乐,但纪念自己登基,考虑到安全问题,伦纳特并不希望有太多平民观礼, 两相冲突下, 伦纳特选了个折中的方式。
圣继日当天国王的仪驾将从王都西郊一路返回王宫,象征他的先辈从王国西部起家, 一路打下整片国土。
被邀请观礼的贵族们和他们的家眷、随从将充当观礼的人员,在他返回的路上等候, 直到国王的仪驾行过他们待的地方,他们将跟在队伍的最后一同返回王宫。
最初的庆典,返回王宫后, 贵族们还会再一次见证伦纳特的加冕。但这个仪式只举行过一次, 就因伦纳特觉得无人配给他加冕而取消。
如今的庆典, 返回王宫就算结束, 还会放遮天蔽日的烟花用以庆祝。
由于有贵族在路旁观礼,就算有心凑热闹,能挤在贵族之后的百姓也少之又少。
这样一来, 就算有刺客,这些贵族也将充当第一波肉盾。
观礼的贵族们不是不知道伦纳特的心思, 因此, 他们常会带尽可能多的护卫来保护自身的安全。
克莱斯特就等在某位贵族仪驾后, 在清晨的寒风中等候特丽莎路过。
是的, 本国的贵族充当了气氛组,异国前来祝贺的贵族们则被邀请随行国王的礼驾。
初春的早上还是有些冷,守在道路最前的贵族与家眷抱怨天气,在保护他们的士兵后,平民们搓搓手指,也昂首往前看去。
几个似乎是同行的平民小声的说些什么,在他们身前的卫兵不悦地转头,呵斥他们安静。
几个平民再不说话,克莱斯特的目光在他们的衣服上停留一瞬收回。
太阳越升越高,两个小时后,国王的仪驾远远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前后是长长的骑士队列拱卫,厚甲在行进间撞出铿锵的声音。
身扛长旗的士兵走过他们面前,空气中隐有血的腥气。
贵族和他的随从们的胸膛登时挺得更直了。
克莱斯特目光与众人一样,往队列之后望去。但他不是在看国王,而是在队列之后,寻找特丽莎的身影。
一上午的等待仿佛都没有这短短几分钟来得漫长,克莱斯特试图在视线的极点找到特丽莎。
华丽的车架悠悠碾过,伦纳特坐于王座之上,眼皮微垂,看不出喜怒。
在他车架之后的几个身位,是各国身着花花绿绿衣服的贵族们。
克莱斯特不合时宜的想到,这不像是在邀他们观礼,倒像是在拖行犯人游行。在升起这个想法的下一刻,克莱斯特心底同样升起被冒犯了的怒意。
尽管心头想过许多,但他的眼睛还是忠实的在人群中搜寻。
特丽莎的白衣服在人群中还算显眼,某个挡住她身影的贵族在行进间错开后,克莱斯特一下便捕捉到了她。
尽管隔得很远,看不清马上人的面容,但仅凭她的身姿,克莱斯特就无比确认,那是她。
世界好像有了中心,克莱斯特注视着特丽莎,看着她由一个模糊的白色小点变得越来越清晰。
看清她的面容的第一时间,克莱斯特的眉极快的蹙了一下。
不太对劲。
特丽莎目不斜视,身体随着马儿的行进轻微起伏。瞧着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目光长久地盯着前方走神。
仪驾驶到近前,观礼的贵族、随从及其后的平民欠身行礼。克莱斯特在最后一刻敛眸,随大流微微欠首。
仪驾驶过,克莱斯特迫不及待地抬头往特丽莎的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变故陡生。
克莱斯特身旁几步远的地方,亮银色的光闪过,利刃与鲜血奏响冲锋的号角。
贵族们身周爆起一团团防御魔法阵碎裂的光芒,人群中爆发出尖叫,平民捂着脑袋奔逃,贵族们不再区分人群,长剑刺向每一个路过他们的平民。
与此同时,空气中魔力的流动变得异常。
爆炸、火焰、缠着紫色凶蛇的雷光、催生的长满尖刺的利枝和无声无息蔓延开的黑暗元素凝成的浓雾无差别的袭向两旁的贵族和长街中行进的王驾。
雷光与火焰炸响,烧灼出蛋白焦糊的焦臭。慌乱奔忙的脚步声、马儿的嘶鸣、兵甲与利刃的脆响、痛苦的哀嚎和愤怒的咆哮协奏。
火焰烧灼布料,也烧灼催生起的木枝,浓烟滚滚。
烟尘混着肆虐的暗元素,极大的限制了视野。
前一刻还是整齐肃静的队列,下一刻就陷入了厮杀的乱象。
乱象起的第一秒,克莱斯特便不管不顾地往特丽莎的方向赶去。
但是人太多了,环卫着贵族的士兵以为他也是叛党,长剑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刺去。
克莱斯特眼里只有特丽莎。
银亮的大剑横扫,近前的士兵被他挥开,但在空处一片的同时,他们似是意识到克莱斯特的威胁,拱卫着那位贵族的士兵更多的向他攻来。
弥漫的烟尘中,克莱斯特分明看到有一拨人目标明确的向乱成一团的异国贵族的队列攻去。
许是顾忌在这种场地狭小人群密集的地方大剑会误伤,特丽莎只执了一把窄剑,在马上艰难还击。
在这种绞肉一般的战场里,她顾忌太多,无法尽情施展。
在某一个风刃带过的瞬间,她身上最后一个防御魔法阵碎裂,刺客的利刃毫不客气地向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身上招呼过去,特丽莎的白衣逐渐染血。
那些与她一同被困的贵族显然没有她的身手,但惊惧之下,人人都拿出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