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的时候, 守夜的村民没有再往火炉里添柴。
火焰带来的温暖在清晨的冷气里慢慢消散。
不多时,通铺上便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
村民们陆续醒了。
特丽莎吸了口气,将自己从木板上撑坐起来。
盖在身上的毯子卷下, 覆在其上的细小灰尘也在动作间落了一些。
特丽莎偏头去看克莱斯特。
克莱斯特似乎仍在睡。
他侧卧着,胸膛随着悠长的呼吸缓缓起伏。周遭是破旧的木板和枕,清晨朦胧的光线里,海妖美得像是误落泥泞的珍珠。
特丽莎往下卷被子的动作都不由自主放轻了。
可周围的村民显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打着哈欠起身,把木板重新推起立回墙边。
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三五村民交谈着往外行去。
这些动静似乎惊动了克莱斯特,特丽莎看见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眼睛在下一刻睁开。
眼神有一瞬间从睡意中醒来的懵然,他下意识的看向特丽莎的方向, 看到床铺空空如也,才顺着被卷起的被子抬眸看向特丽莎。
特丽莎清晰地看到,他平直的唇线在看到自己的第一时间就自然的扬起。
墨绿色的眼底也染上浅浅的喜意。
特丽莎的心好像也被他下意识的笑勾了一下, 带出一点酥痒。
克莱斯特撑坐起身子。
“早啊。”他道。
声音穿过混乱, 钻进特丽莎的耳朵。
特丽莎吸了口气,把被子放好,笑回:“早。”
克莱斯特其实早醒了。
但任谁醒来看见身边的人直勾勾盯着自己, 恐怕都不会高兴的。更何况他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这一步。
克莱斯特便重新闭目敛息, 佯作熟睡。
直到她起床, 他才随之清醒。
除了几个小孩子还在赖床, 村民们已起得七七八八。
克莱斯特起来, 和特丽莎一起, 把地上的木板抬着推靠回墙边。
冬日里的生活仍旧忙碌, 除了腌制肉类, 喂养牲畜,各种家务,还要捡拾柴火,若有能力还要去狩猎一些兔子山鸡。
——大型的野兽是不行的。
不管是森林里的树木还是动物,都是领主的财产,随意砍伐或者狩猎,被逮住的话是被被处刑的。
最近因为有魔兽来袭村,身强力健的人们还得拿着他们简陋的武器守备。
特丽莎和克莱斯特为此而来,两人将木板推回去后,便向村长请求给他们分配个向导。
昨日带他们过来的那个男人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若想害村民,完全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加上昨日相处,村长对他们有了基础的信任,很快便信任的叫来那个男人。
“他叫弗洛,就让他陪你们进山林吧。”村长道。
三人整装,往村庄后的山林行去。
无雪,树枝干巴巴的支在树干上,低温让土地都变得硬。
弗洛手里倒提一把长镰,背上背了个木筐,见到野生的食用菇生长便摘了丢到筐里。
特丽莎和克莱斯特跟着他走,见到一样的,便也顺手摘了丢进去。
边走边聊,弗洛问他们从哪来。
“阿克尼亚,”克莱斯特道,“我们都在大陆上游历,听说今年这里魔兽多,就来帮忙,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魔兽做材料。”
“唔。”弗洛了然的点头。
这是最寻常的答案,他们之所有挂酬劳那么低的任务都时不时有冒险家来帮忙就是因为魔兽本身可能是很好的材料。
但最讽刺的是,若是村子里自行猎杀魔兽,至少要上缴一半的战利品给领主。这些冒险家却不然,他们需要上缴的税要低得多,甚至很多时候,他们猎走魔兽领主都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不一定会追究。
克莱斯特说他来自阿克尼亚,弗洛便默认特丽莎也是一样,没多询问。
克莱斯特想了一下,由魔兽伤害他们,领主管不管为开头,打开了弗洛的话匣。
弗洛与他们解释说村民们原本都是艾柏林格的子民,亡国后才被迁到了这里。
他们原本是上千人的大村落,可惜被分成了几拨。子女与父母分离,妻子与丈夫被拆散,他们被无形的大手撕扯得七零八落,路上也死去许多同胞。
他们这个小村子,每年上交的税款都不够士兵跑一趟剿灭魔兽的费用,领主不会花这种不会回本的钱。
克莱斯特感同身受的长叹几句,问及当年霍尔林格吞并其他国家的缘由。
弗洛原本是要破口大骂的,但再看了一眼他们后生生忍住。
涉及国王本人,因为侮辱国王不光是他要受刑,搞不好还要牵连整个村子,心里再多不满,也只能吞下。
他只道:“原本艾柏林格有一条精金矿。”
特丽莎和克莱斯特对望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什么意思。
特丽莎将话题转开,问起前几日来了又失踪了的冒险家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梅厄,”弗洛立马道,“他有一捧很漂亮的胡子。”
说完他想了一下才继续道:“比你高些,但没有他高。”
“大概三十岁,身材精壮,褐色短发里夹杂了不少白发。”
“他有像猛兽一样坚毅的眼神,你们要是看到就不会认错的。”
……
他们已在森林中走了许久。
说话间,已走到一个坡顶。
四周仍是光秃秃的密林,远处是山体隆起的凸起。
弗洛停下,遥遥指着那处隆起低声对他们道:“前面拐过去有个山洞,那只熊魔兽经常在那里休息。”
野兽熊通常没有固定的居所,但那只魔兽熊似乎格外钟情于这个山洞。
以他几次与那只熊魔兽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再往前走很可能会惊动对方。
特丽莎看出他的戒备,让他离远些等他们回来。
这不是弗洛为人的准则,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