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光线昏暗, 好似空气都胶着,停驻了。
赵金姑屏住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忐忑无助望着邢秉懿。等待着她的消息,又害怕她的消息。
邢秉懿缓缓走上前, 侧身坐在床沿。赵佛佑还在昏睡中, 呼吸微弱。好像回到了浣衣院,如同破败的磨喝乐玩偶般, 无声无息躺在那里。
皇后贵妃,帝姬公主,都不过是精致些的磨喝乐, 供人赏玩罢了。
刑秉懿心被针扎了般疼了下,伸手拂开赵佛佑垂落在脸上的发丝, 握住她冰凉的手, 泪无声滴落。
“你为何那般傻。”邢秉懿低低说了句,话哽咽在喉咙里, 再也说不下去了。
闭了闭眼, 脸上浮起凄凉的笑, 努力平缓着心情, 艰难地道:“可怜我一个大人, 费尽心机艰难转圜,看似面面俱到。其实,我很懦弱, 比不过你的勇气。”
想要读书,想要与男子一样上朝做事。
刑秉懿何尝不想, 她得到过, 却没能好生珍惜。如今回想起来, 那些自在,有多么不容易。
天真的,何止赵佛佑。
过往的夫妻情分,在岁月的流逝中,在金人踏破山河时,早已不复当年的样子。
刑秉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官家下了旨意,明日一早,将她送入孝慈庵。说她撞了邪,要去养着。”
赵金姑如同五雷轰顶,脸上的血色退去,只余一片死灰。
韦氏被送入庙里之后,无声无息没了。赵构却秘而不宣,所有人都仿佛忘了,还有她这么个人。
如今赵佛佑再被送进去,她会如韦氏那样,悄然死去。
邢秉懿伸手招来失魂落魄的赵金姑,“坐吧,我们陪着她一会儿。”一手揽住赵金姑,一手搭在赵佛佑的手背上。
赵金姑奔上前,扑进邢秉懿怀里,哭得泪眼朦胧。
邢秉懿心木木的,面上一片死寂。
赵构目眦欲裂,狰狞凶狠的脸,在眼前不断浮现。
那晚,他像是对着血海深仇的仇人,暴起一脚踢开赵佛佑。当即,她就一口气没缓过来,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赵构尤不解恨,追上前疯狂对着赵佛佑拳打脚踢:“姑母,姑母!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邢秉懿见赵构发了疯,顾不得其他,惊恐万状扑上去,护着瘦弱的赵佛佑,哀求道:“官家,官家,安和还小不懂事,安和是你的亲骨肉啊!”
赵构比金人还要可怖,整个人都已变成癫狂的状态。他喘着粗气,咆哮如雷,温热酸臭的酒气喷出来,令人恶心作呕:“我没她这个亲骨肉,杀了她,杀了她!”
屋外的小黄门宫女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进屋。待看到屋内的景象,慌乱不已后退,生怕被波及。
自从赵构不能人道以后,脾气就愈发阴晴不定。在朝堂上尚好,在私底下,几乎没人敢靠近,当值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在天子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婢黄门,这是天大的荣光。以前人人争抢,如今唯恐避之不及。
赵构体虚,没多久就没了劲,大口喘着粗气,厌恶至极望着趴在地上的邢秉懿与赵佛佑,嘶吼道:“滚!”
邢秉懿打了个寒噤,感到身上的骨骼还在作响,丝丝牵扯着痛。
赵金姑流着泪,哭道:“娘娘,官家为何这般恨大娘子,虎毒还不食子呢!大娘子不过一个小娘子,就算把她嫁出去,不过添幅嫁妆罢了。留她一命,在庵中青灯古佛也好啊!”
因着他连畜生都不如!
赵佛佑提到赵寰时,邢秉懿就预料到赵构要发疯了。
翻遍史书,从未有过太上皇与皇帝,连带皇室宗族,一并被敌国俘虏。也从未见过,拿女人去抵债的朝廷。
偏生,金国将大宋皇室一网打尽,就漏下了他这个皇子。如此惊骇的结果,估计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从天而降的皇位,早已将他砸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邢秉懿嘴角浮起讥讽,冷冷道:“因为他怕,怕丢了皇位。安和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犯了他的禁忌。”
赵金姑颤了声,低声道:“我听到过传言,太.祖薨逝,乃是太宗所为。□□是来寻仇了,方断了太宗一系的根。官家怕了,要将皇位还给太.祖一系。”
邢秉懿轻蔑地道:“你休得听这些闲话,太宗一系的皇子皇孙好些都活着呢,赵谌死了,赵谨赵训仍在。为何他不敢提出,要接回他们两人?”
他们三人都是赵桓的儿子,真要按照正统算,皇位该由赵谨或赵训继承。
赵金姑沉默了下,突然道:“二十一娘该将他们两人送回南边。”
邢秉懿道:“二十一娘不会那般做。他们两人才几岁,送回来就是死。”
赵金姑惆怅道:“是啊,二十一娘不会那么做。可是娘娘,二十一娘为何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