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令在于执行, 且得切合实际。
兴庆府以及夏州等地,与被金国占去的大宋京西东几路,巴蜀又不相同。西夏统治日久,迄今地界仍不大太平。
从罗有的话可以得知一二, 西安州本是大宋的疆土, 任得敬投降送给李乾顺之后, 此地百姓很快就倒向了西夏。
赵寰任用原西夏的商人, 让他们前去与百姓们打交道, 比较容易取得他们的信任,事半功倍。
但各地肯定不乏死忠于西夏朝廷的百姓, 衙门里娘子多,她们需要下到县里乡下去办差。
赵寰担心她们的安危, 请求岳飞派兵丁随行护送。
岳飞当即一口应了, 叫来张宪吩咐了了下去,问道:“赵统帅何时需要他们何时出发?”
赵寰道:“尽快早些, 先从户贴地契做起。天气会越来越冷,下雪之后就不宜出门, 争取在过年前安定下来, 明年开春时,莫要耽误了春耕。”
岳飞觑着赵寰苍白憔悴的神色,犹豫了下, 关心道:“赵统帅太过劳累,仔细着身子。”
赵寰颔首道谢,道:“我是要休息几日, 岳将军若军务不忙, 我们一起到各地走走。”
军中不打仗, 就是操练。岳飞将此事交给副将即可, 忙应了下来。
过了两日,赵寰差人来唤他,一行人马出了兴庆府,一路逛了过去。
兴庆府的天气昼夜气温相差大,刮风时,早晚冻得要穿厚袄。在太阳正当头时,又会晒得人滚烫,眼睛都睁不开。
赵寰平时坐车,在车里或处置公务,或者歇息。在天气好时,坐在车辕上,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光秃秃的田地。也不大说话,就那么一看就很久。
岳飞亲自驾车,他已经近小半个时辰,没听到身边赵寰的动静,实在忍不住侧头看去。她半边沉静的侧脸,随着树荫投下来细碎的日光,明明灭灭。
记得初次在巨野见面时,那时候她极瘦,衬得英气的五官锋利如刀。
如今她依然清瘦,那份凌厉却逐渐退去,变得温润柔和。
岳飞却深知,如大道至简般,她只是收起了锐利,不动声色间,尽显威严与气势。
似乎察觉到岳飞的打量,赵寰没有回头,指着远处的村郭说道:“岳将军,你瞧那边。”
岳飞愣了下,随着赵寰的手指看去。兴庆府的天气寒冷,房屋大多都建得低矮。村子不算大,宅子沿着高低的地势而建,约莫有三四十户左右的人家。
与其他地方的村子一样,厚土墙草屋顶。有三四户明显要富裕些,院子外的篱笆院墙,换成了半人高的泥墙。屋顶盖着青瓦,飘散着缕缕炊烟,看上去格外突出。
村里树木尚算繁茂,深秋来临,树叶变黄,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与偶尔露出新鲜的黄土相间,一时分不清是树叶还是泥。几个垂髫稚童凑在一起玩耍,追逐打闹。
他们一行车马到来,稚童停下来好奇张望,很快就一窝蜂,撒开脚丫子跑散了。
岳飞看了半晌,并没看出太大不同,迟疑着问道:“可是稚童怕我们,百姓还是对我们不放心?”
“并非只如此。”赵寰轻叹口气,道:“这个时辰,该做午饭了。村子里,你瞧那屋顶的炊烟,只有瓦顶几家有动静。”
岳飞明白过来,问道:“赵统帅可要去瞧瞧?”
赵寰点头,道:“离盐场不远了,我们进村去,用过午饭再走。”
这一路经过了许多村庄,遇到了些百姓,皆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与大仗之后的大宋百姓并无不同。
岳飞心情沉重了几分,道:“皆言大宋富裕,大宋在被金人侵略之前,百姓的日子过得与他们也无异。朝廷数次加收赋税,各种摊派。艮山的奇石异草,珍禽猛兽,都用百姓的血肉在供养着。”
赵寰淡淡道:“昏德公该死。朝臣也一样,他们脱不了干系。大宋朝臣拿了俸禄,做的尽不是人事。他们巴不得到处修河,修城,修宫殿,筑路。修得如何,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他们能趁机捞好处,推出自己派系的官员,再抢个功劳在身。”
岳飞想到数次被军中除名,杜充他们为了自己的前程与权势,不择手段,心口总是堵得慌。
赵寰声音沉了几分,道:“我经常在提醒自己,别好高骛远,要每一步都走得扎实。哪怕是疏浚河道,看似利国利民,一个不察,也会造成修艮山造成那样的结果。”
岳飞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赵统帅这一路,可都是在看天地,看百姓?”
赵寰笑了下,道:“言语可以撒谎,这片土地却不会说谎,草木不会说谎。不知岳将军可曾发现,许多山林被砍伐,树木草地都露出了泥。”
岳飞回想了一下,不解道:“若长此以往,会有何种结果?”
赵寰道:“瀚海会越来越大,从唐中时期起,瀚海就不断在吞噬着土地了。我们不能只顾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