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明心中一颤, 没曾想赵寰如此强势,直接动用了弓箭手。
是了,她能从浣衣院杀出一条血路,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悟明嘴角微瞥, 眼中不屑闪过。
就算再厉害, 始终是妇道人家。巴蜀不比其他地方, 地势险要,世家大族势力强大。
能马上打天下, 却治理不了天下。与金兵能打得下大宋的城池, 却治理不好一样的道理。
赵寰甚至远不如金人,金人有自知之明, 他们抢了就走。
赵寰却妄想靠着兵力镇压解决问题,她既然想要拿弓箭吓退他们, 那就要让她长长见识!
悟明转过身,看到身后密密麻麻的信众,忍不住地得意。
“阿弥陀佛!”悟明高诵了声佛号, 神色悲悯道:“身死之事,贫僧早就置之度外......”
“管牛二!”赵寰扬声打断了悟明“情真意切”的话。
悟明一下愣住。
赵寰不紧不慢道:“悟明, 管牛二这个名字,时隔多年,你还是一下就记起了。”
悟明垂下眼眸, 回转身,道:“管牛二乃是贫僧俗家姓名, 贫僧虽早已皈依了佛门,此名乃是父母双亲所赐。就若赵施主一样, 先帝赐给了赵施主柔福帝姬的封号, 不过是父母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而已, 莫不敢忘。”
人群中又骚动起来。
“她弑父杀兄,还要反了南边的官家,不孝不仁不义!”
“生性凶残,妖女!”
“不过是被金人调.教着,学了些侍奉男人的本事,骗着男人替她出来做事罢了。那张宣抚,赵使司以前是何等人,不照样逃不过她的狐媚手腕。”
“以前在宫里时,那王贵妃就凭着伺候男人的本事,得了贵妃之位,有其母必有其女罢了。”
几人说得唾沫横飞,不时发出淫邪的笑声。
悟明暗自大呼畅快,双手合十,垂眸掩去了眼里的阴毒。
张浚与赵开他们气得脸色铁青,悟明状若无意领头污蔑赵寰。
道听途说之人,谁都不会去在意真假,只会传得更加津津乐道。
赵寰眼都没眨,道:“等下再轮到你们,别急,慢慢来。”
那几人怔了下,跳起来叫嚣道:“你待如何,轮到我们,莫非,你也要使用狐媚子手段,勾了我们的魂去?”
“被金人糟践过,身子早就脏了,我可看不上!”
几人挤眉弄眼,指着赵寰嘀嘀咕咕说起来。
虽然赵寰听不清,更不用看他们脸上猥亵的笑,就知道大概的意思。
赵寰巍然不动,对他们连眼神都欠奉,继续道:“管牛二,你既然没有忘记这个名字,那你应当还记得兄长管牛大,死了的悟真。悟真身子好好的,十年年却突发急病去了。恰好那时,正是宝鸣寺香火最为鼎盛的时候。”
十年前的事情,人群中许多人都还记得。当年悟真方丈突然圆寂,悟明接替他成了方丈。
悟明脸色微变,不过他到底厉害,很快就稳住了神,声音怅然中带着怀念:“方丈师兄圆寂之后,肉身不用再受病痛折磨,此乃佛主保佑也。”
赵寰哦了声,笑笑道:“那桃娘子好生生的,无痛无灾没了,佛主没保佑到她啊!”
听到桃娘子,悟明瞳孔猛缩,手几乎将佛珠都捏碎。
赵寰简要且清楚道:“桃娘子当年是熙和路临洮小有名气的胡旋舞娘,听说赎身之后嫁了人,不过半年之后就没了。”
悟明脸色难看了起来,装傻道:“赵施主,贫僧不认识桃娘子,不知赵施主提起她,所为何意?”
赵寰没回答他的话,道:“说来碰巧,我在临洮时,看了当地的陈年户帖,恰好看到了桃娘子的婚书。登记的奁田金银头面,加起来值约莫两千多贯钱。照着规定,这笔属于桃娘子的嫁妆,登记在了其夫君管牛大的名下。管牛大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却没什么本事,却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听说他凭着一张勉强过得去的皮囊,从寡妇,青楼姐儿手中骗得了口饭吃。那桃娘子虽说聪明,却还是被蒙蔽住了,赎身后嫁给了管牛大。桃娘子虽年轻貌美,有钱,却不是清白之身,管牛大心气高得很,他要娶的可是黄花小娘子。桃娘子死了之后,嫁妆就属于他了。”
悟明眼皮子直跳,咬牙一言不发。
赵寰盯着他,缓缓道:“果真、桃娘子就很快死了。管牛大杀了桃娘子,以为没人替她伸冤。却不知,桃娘子以前的姊妹,发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就去报了官。管牛大发现事情败落,就逃了。”
悟明悄然松了口气,情不自禁撇了撇嘴。
管牛大悟真蠢得很,又爱强出头,自己忍了多年,终于忍不住杀了他。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管牛大已死。赵寰自以为是,认为他杀了桃娘子,与自己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