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山坳, 春光不问人间悲喜,霸道地,温柔地照拂在每人身上。
赵寰回塌上眯了一会, 就听到了外面整齐的步伐声, 高喊声。她睁开眼, 却没有先起身,就那么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韩皎去了伤兵营帮忙, 周男儿与许春杏两人提着热水饭食掀帘进屋。见到赵寰醒来,忙舀了水绞帕子。
许春杏拿了衣衫来帮着赵寰穿, 看到她泛青的眼底,依旧苍白的脸, 忧心忡忡道:“二十一娘,可是伤处还痛得很,没能歇息好?”
伤口痛不算太厉害, 却足以令人难以安睡。赵寰睡不好,不只是伤,她随口说了声还好, 单手撑着坐起身。
抬起手,方便许春杏将衣衫套进去,问道:“外面可是岳宣抚在练兵?”
许春杏道:“是呀,先前好多人都在瞧呢,辛郎君林大文祝荣姜娘子徐娘子寒寂师父他们都在。我与周男儿也去瞧了, 真是热闹得紧, 岳宣抚的兵可威风了!”
岳飞练兵一直赫赫有名, 他所领的行营后护军, 与赵寰的兵营一样, 是拼凑出来的杂牌兵。
只是,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岳飞方练兵……
赵寰加快了动作,收拾用饭完毕,正准备出门,寒寂来了。
赵寰见他依然满脸疲惫,不断朝她看,神色很是复杂。她不禁抬了抬眉,问道:“如何,可是被震撼到了?”
寒寂斜了赵寰一眼,闷闷不乐道:“岳飞的兵营,跟你的也差不多,降兵,义军,朝廷的兵,什么人都有。看上去倒军纪严明,令出必行。怪不得你相信他,你与他都是一路人。”
自古武将的下场都不大好,岳飞聪明过人,对朝廷忠心耿耿,却照样不能逃脱冤死的命运。
再强大的本事,若与上层权势相悖,只能被无情绞杀,赵寰不会选择与他一样的路。
寒寂见没得到回应,连着看了赵寰好几眼,疑惑地道:“你不去看看?”
赵寰转身往外走,道:“去啊,你在这唠叨抱怨,被你耽误了。”
寒寂瞪了赵寰一眼,她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惊得他往后仰,不悦道:“你待作甚?”
赵寰盯着他,严肃地道:“你不要再念着你那几千兵了,他们应该用到更好的地方,去为后人谋福祉!”
寒寂咬咬牙,气急败坏道:“你这女土匪,抢还这般理直气壮!”
赵寰闲闲道:“因着我相信你,知道大师是心怀天下之人,向来都有话直说,何须掩饰。”
寒寂嘴角忍不住上扬,扬到一半又耷拉下去。
这个女人,真是狡猾多端!只说点好话,就要骗他如许多好处去。
寒寂上前一步,问道:“你先前说要找我,怎地没来?是昨夜与岳飞谈得晚了,你们在谈何事?你那兄长赵构可不愿意你们接触,武将与手握重兵,一呼百应的皇家人来往过密......,嘿嘿,这是要造反啊!岳飞,他这是不打算回南边了?”
赵寰听他喋喋不休,问了一大串,嫌弃地道:“寒寂大师,你乃出家人,若是觉着嘴太空了,不如去念经如何?”
寒寂气得再瞪赵寰,他心里如狸猫爪在挠,好些事情,他冥思苦想,还是不得其解。
比如,赵寰对岳飞辛赞他们的信任。他做了那般多,她却处处压着他。
虽被她鄙夷,寒寂还是喋喋不休继续问道:“你得告诉我,接下来会如何做。你若是与岳飞联手,这是天大的好事。若是岳飞不答应你,待你与南边起了冲突,岳飞会站在哪边?你对他毫无保留,他对你有几个兵将,几根粮草了若指掌。一旦打起来,凭着他的本事,你可没半点胜算。”
赵寰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寒寂顿时急了,一个闪身挡在她的面前,神情严肃起来,沉声道:“二十一娘,辽兵不能白死,余下的兵力,辽地的百姓,我得给他们求一份安稳!”
太阳的光线太耀眼,照得赵寰眼睛酸涩,她微眯着眼,怅然闪过。
昨夜,她问过之后,岳飞缓缓抬起头,迎着她的视线,久久未言。
赵寰坦率地道:“我也不知道。世事无常,一步步来吧。事情还多得很,我得去看岳宣抚如何练兵,如你所言,不能我的家底都被看完了,却对对手一无所知。”
寒寂愣了下,闪身让过了路。赵寰继续往前走去,空旷的田地里,岳飞一身戎装站在最前面。
与夜里的温和不同,此时他威严而专注,并未因为她的前来而分心。
岳飞目不斜视,手握着长枪,眼神坚定,高喊着杀,枪朝前有力一刺。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很快大汗淋漓,杀气腾腾,凛然不可侵犯。
排列整齐的兵丁们,手上举着刀枪,随着岳飞的动作,跟着他一起大声喊道:“杀!”
手上的刀枪,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整齐刺出去。
看了几眼,赵寰就看出了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