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赵寰回到浣衣院。靠在炕上等候的赵瑚儿邢秉懿赶紧围了上前,递上了备好的热水热帕子。
赵寰擦拭了下手脸,喝了半杯热水下肚,疲惫暂消。她望着堆放在屋内的麻袋,说道:“咱们来分粮食。拿一些去放好,先只分一半。”
赵瑚儿不解,道:“若只分一半,浣衣院这般多人饿着肚子,她们每人只能分到小半碗汤羹。”
邢秉懿微皱眉头,附和道:“人多嘴杂,难保会闹出动静。若是被韩婆子知晓,闹到金人面前去,那就麻烦了。”
哪有万无一失的办法,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赵寰都考虑过。做事考虑太多的后果,踌躇不前,束手束脚,什么都办不成。
饿肚子的事情重要而紧急,没饭吃就会危及性命。分发粮食会带来的危险,则要排到后面去。
赵寰面不改色道:“首先,偷太多粮食会被金人发现,她们不能一下就吃光了,先救急,必须得留点余量。其次,吃过饭人的精气神,与饿着肚皮的可不一样,这件事我就没打算能瞒过韩皎。她能被拉进来,或者装作无事发生,一切都好说。若是她敢去告密,就杀了她。浣衣院这么多人,若是看不住一个她,那以后还能成什么事!”
赵瑚儿立刻说是,“只要她不从,就杀了她!”
赵寰斜睨着她,没戳穿她那点小心思,道:“十三娘,你去将姜醉眉叫来。九嫂嫂,我们一起将粮食藏一半到箱笼里。”
赵瑚儿出门去叫姜醉眉,邢秉懿与赵寰两人一起,将麻袋拖去放在只有几件破旧衣衫的箱笼里。
箱笼刚打开,赵瑚儿转身回了屋,急匆匆上前道:“二十一娘,先前帮着送粮食的林大文寻你,说是有急事要告诉你,我指了他去老地方等你。”
赵寰一愣,忙道:“我出去看看,你先帮着九嫂嫂放粮食,等我回来再分粮。”
赵瑚儿应下,上前帮邢秉懿拖麻袋。赵佛佑她们力气小,却也积极上前搭手帮忙。
老地方就是埋完颜宗翰的尸首处,此地原本偏僻,自从被挖出尸首之后,白日都无人敢接近。
赵寰到的时候,林大文与祝荣两人,正躲在暗处,着急转着圈。听到脚步声,林大文提起灯笼一晃,看清之后,忙急着奔上前。
林大文压低声音,将秦桧的事情说了:“祝荣提醒了我,此事不对劲。二十一娘,你觉着呢?”
秦桧啊!
赵寰望着远处漆黑的天际,借着暗夜,掩去了眼底的遗憾与惆怅。
她忙着活命,挣扎,对皇宫外的消息知之甚少,忘了秦桧曾在金国的这段历史。
林大文他们没警惕,也是情有可原。秦桧在金兵攻破汴京前,曾是坚定的主战派。他的叛变与卖国,陷害忠良的种种行径,在赵构时期才一一展现。
秦桧的罪孽不用怀疑,赵构同样要为此一半责任。无论战或者和,赵构考虑的,始终是他的皇位江山。秦桧善于猜测上意,顺水推舟投其所好罢了。
帝王皆如此,无一例外。
秦桧已经离去了两日,能带着妻子王氏一起离开,各处金兵守卫肯定得了命令,一路放行。
眼下他们没有马,没有能长途奔袭,擅长侦查躲避敌兵的人手,如何能追得上。
尽人事后,方听天命。赵寰很快就振奋起了精神,道:“秦桧此人两面三刀,绝对不可信。他身为大宋御史中丞,在完颜昌的严密看管之下,还能从他的手上与妻儿一起逃出,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此人善钻营,工于心计,回到临安之后,绝对做不出什么好事情。他会成为赵构最锋利的一把刀,指哪打哪。君臣彼此利用,百姓的死活,山河故土于他们来说,皆比不过权势。”
林大文顿时急得不行,懊恼地道:“可惜,我没能早些知晓,前去将他一刀杀了!”
赵寰淡淡道:“你无需自责,此事不怪你,没了秦桧,还有李烩王桧。关键在临安朝廷如何做,岂是一个秦桧就能翻云覆雨。”
林大文与祝荣虽不懂朝政,以前他们在汴京,在小报上经常看到官员们互相骂架,对党争有所耳闻。
祝荣气得一挥手,恨恨道:“秦桧回到临安能被提拔重用,用他之人同样脱不了干系,一样坏得很!”
赵寰拧眉沉思,脑子转得飞快,道:“咱们先不去管他,眼下我们的策略要做些改变。第一,秦桧离开,定是新皇已定,这两天就要登基。我们要赶在这之前,不但要粮食,还要将完颜晟库房的金银财宝弄一些出来。”
祝荣立刻摩拳擦掌,道:“钥匙就包在我身上,二十一娘放心!”
赵寰摇头,道:“来不及了!你们谁的女真话说得好?”
林大文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赵寰这些天跟着赵金铃学习,听懂了一小半,道:“我不懂你的女真话说得可地道,你练习这句话,一定要练得熟练,且不能被人听出来:这天下都是我们王的!”
这句话极短,并无难度,林大文听赵寰的意思,她是要干一场大事,万万不敢掉以轻心,暗暗不断练习。
人手实在太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赵寰愁得想抓头,恨不得一人分作十人用,想了想,问道:“你们回去之后,赶紧再拉一些可以信任的人手,大家互相帮衬,先去偷几身各大王寨金兵的衣衫,你们可做得到?”
祝荣嘿嘿笑,摩拳擦掌道:“这个容易,王寨里做苦力,给金兵们洗衣衫的脏臭活,都是从大宋抓来的百姓。好些人都巴不得他们死,拿几身衣衫出来,还不是轻易而举。”
赵寰松了口气,紧跟着道:“那金兵的刀呢?拿一两把做做样子就行。”
这下祝荣没能一口应下了,先前的得意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