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去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 经过一场夜,清晨像光脚踩进小溪,浇灭了暑热带来的浮躁, 沁凉又宜人。
方岳把牛奶箱放地上,拿钥匙开了门。老迈的木门发出吱呀声响,他走时还闭合着的帐篷门帘,这刻已经打开。
将醒未醒的少女懒懒地斜坐在门帘中, 长发稍显凌乱披在臂侧。她睡觉时脸压着头发, 现在白嫩透红的脸颊上印着发丝的痕迹, 眼睛看着他,眼神却放空, 压痕和眼相得益彰,不清醒的她懵懂呆傻。
方岳和她对视,他手上捏住钥匙串,钥匙硌到手, 然后他喉结微动, 开口说:“醒了先吃点东西,把方茉叫起来。”
陈兮昨晚没睡好,听到方岳说话她才强迫自己脱离神游状态。陈兮晕头转向地推了推方茉:“茉茉, 起床了。”
“唔……我不用上学。”方茉迷迷糊糊反抗。
“我们要上学,你快点儿啊, 别睡了。”陈兮穿鞋从帐篷里出来。
“你们上你们的, 别叫我,我要睡觉。”方茉抱头不肯起。
陈兮道:“昨晚说好的,你今天会跟我们一起回去。”
方茉也不傻, 昨晚她就被说服了, 震慑方妈一个晚上足够, 再久受苦的是她,效果也不见得多增加。
方茉答应今早跟他们回家,但她起不了床,瞌睡着耍赖说:“你们先走,我睡醒了自己回去。”
“你有钱打车吗,还是像你昨天来的时候那样坐大巴?”
“让方岳给我两百块钱。”
陈兮转头看向帐篷,轻叹:“你真没醒呀,还在做梦……”
方岳嘴角微勾,他几口吃完手上的面包,然后弯身打开牛奶箱,从里面拿出一盒奶摆在箱子上,一边朝帐篷走去,一边对陈兮说:“行了,你吃早饭吧。”
陈兮眼睁睁看着方岳走到帐篷前,二话不说开始拆篷子。
……陈兮转回脑袋,撕开牛奶吸管,把吸管插|进盒子孔,安安心心吃起东西。
陈兮牛奶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方茉就顶着爆炸头,趿着凉鞋狂躁地走了过来,嘴里叫嚣:“方岳,你以后别落单,不然就等着被我套麻袋吧!”
陈兮吸着奶,小声提醒方茉:“放狠话也要讲逻辑。”方岳长这么高,她要跳起来给人套麻袋吗?
方茉无差别扫射:“陈兮我发现从昨天开始你就跟方岳是一国的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用你的手机给家里通风报信的,你不帮我助威就算了,你现在居然和他一块儿折磨我,连觉都不让我睡!”
陈兮说:“你现在好精神,还睡什么觉。快点吃早饭,吃完回家洗个澡。”
方茉闻闻自己胳膊:“我臭了吗?”
陈兮说:“再待下去就该臭了。”
“夏天就不是离家出走的好时候,又热又闷,还有蚊子,昨晚睡得难受死我了。”方茉蹲下来,从牛奶箱里拿出一盒奶,拿完了才后知后觉地问,“怎么买了一箱牛奶回来?”
陈兮朝方岳看了看,方岳还在收拾杂七杂八的露营设备。方岳说:“行李箱你自己收拾。”
方茉道:“方岳你病得不轻吧,没事买一箱牛奶,你想在这儿住下的话,我那些帐篷什么的就大发慈悲赏你了。”
方岳把露营包拉上,走过去说:“你不吃就放下。”
“凭什么不吃,吃穷你!”
塑料袋里全是长保质期的面包,味道不太好,方茉吃了一个,陈兮吃了两个,方岳把剩下的扫空,三人终于锁门离开。
街道狭窄,他们要去街头坐出租车,现在方岳叫的车还没到,几人走得都不快。方茉被路边一堆五颜六色的碎瓷片吸引,她道:“别说,这条街其实挺有味道的,你们说那些瓷片里面会不会有古董?要不你们今天别上学了,我们在这里玩一会儿吧。”
陈兮一言难尽,方岳脚都没停,径自往前走。
方茉见自己身为姐姐被小老弟彻底无视,她插着腰不快道:“我说方岳,你特地跑到这荒郊野岭抱一大箱牛奶回去,这牛奶里肯定有金子吧,所以你才这么着急走是不是?”
方岳终于抱着牛奶箱停步转身。
这箱牛奶二十四盒装,被他们喝掉三盒,还有二十一盒,重量在方岳手上不值一提,但是牛奶箱没有提手,只能一路抱着,挺累赘,他还得帮方茉背着露营包。
方岳压着脾气说:“十七世纪,有人在新泽西州的伍德伯里溪发现了一根大腿骨,后来把这根不属于当时已知物种的大腿骨交给了美国的一位解剖学博士,可惜这位博士忽视了这根大腿骨,骨头被他弄丢了。这就是历史上第一根被人类发现,但又被人类当垃圾一样丢失了的恐龙骨头。”
方茉一头雾水,搞不懂方岳怎么突然讲起故事,陈兮倒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就听到方岳最后说了一句:“所以你把碎瓷片打包吧,搞不好你能靠这些宝贝成为伟人,名留青史。”
陈兮死死忍住笑,方茉就算智商不高也听明白了,她气急败坏找同盟,对陈兮说:“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别以为我平常骂他打他好像有多欺负他,他骂人是可以引经据典不带脏字的,兮兮你要帮我!”
方岳说完就转身继续走了,只听到身后的人说:“我帮你打包你看可以吗?”
方茉气得大叫追她,陈兮笑容恣意往前逃,方岳感到一阵风从身边擦过,引得他胳膊一阵清凉,笑声已经在前方。
三人上了出租车返回市区,时间还太早,方老板人在新洛镇还没回,方岳舅舅不放心方茉的臭脾气,让方岳把方茉送到他那里,车子顺路先到方舅舅家。方茉推着行李箱,扛着露营包就走了,牛奶还在车上。
到了八中门口,方岳又一次搬起了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