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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自己的丢人模样被许多人看见而陷入无尽失落与彷徨中的黄濑暂时失去了自理能力。
为了把他那张脸上的粉底眼影口红擦得干净, 很少化妆的我差不多花了十分钟才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结果——天知道他的脸为什么会像个调色盘一样有那么多颜色!
我甚至觉得要是有哪个画材厂家或者化妆品厂家有兴趣推出新产品,他们可以派自己的研发人员对着黄濑这张斑驳狼狈的脸来汲取灵感。
再加上由于面对的是黄濑用来吃饭的工具,而不是什么放置了几十年生了层层红锈的铁具,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用对待新生儿肌肤的轻柔力度来对待。
长时间抬举的手臂有点发酸不说, 人生第一次帮别人卸妆的过程也让我倍感枯燥无聊。
平心而论, 我认为用5000目砂纸消磨铁锈都要比给黄濑凉太卸妆有意思。
唯一让我稍感欣慰的只有在我的不懈努力下,黄濑整个人终于从那种被人踩了无数脚的脏兮兮的小丑玩偶, 恢复到了原本清爽俊俏的模样。
卸妆水用掉了三分之一,一整盒化妆棉也基本消耗干净, 餐桌上一片狼藉。
见我手中的动作,征十郎喊来了服务生帮忙清理。我退开两步, 开始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然而些许成就感拼凑出的好心情果然很易碎。
在看到黄濑那张依然失魂落魄的脸后, 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火大。
明明都把他收拾到这个程度了, 这家伙居然还沉浸在之前的糟糕情绪里。
快给我振作起来!
把脸洗干净你又是那个全世界都难再找到比你还帅的金毛,就算丧气但有必要丧气这么久吗?!
——我本来是打算揪着黄濑的衣领这么教训他的。
然而就在我刚要拍桌而起怒斥这个笨蛋的时候, 一直和我并排坐在一侧长椅的征十郎忽然出声。
“平时一直有听莉绪提起黄濑君,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帅气的人。”
他笑得温和,说得也认真:“很高兴认识你。黄濑君。”
我:“……”
我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正和我并排坐在长椅上、睁眼说瞎话的征十郎。
他的每一句赞美听起来无比真诚。
可同时我也知道, 征十郎说的全是假话。
首先, 我平时几乎很少跟征十郎提起黄濑的事情,毕竟给黄濑补习这件事本身就不足以作为谈资。
其次,征十郎的那句“很高兴认识你”完全是出于礼貌的客套。
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敢说自己对征十郎的了解有多详尽细致,可我多少还是能看出,他对今天的补习安排虽然没有任何意见, 但也不可能产生更多的期待或者兴致。
硬要说的话, 我觉得征十郎在见到黄濑之后的心情, 完全不如刚才陪我等待黄濑时候的心情好——征十郎刚才一直在夸我穿私服的样子很漂亮。
然而我没想到, 蔫头巴脑、像条搁浅的鱼的黄濑,居然抬起了脑袋。
他泪眼汪汪地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征十郎,十分迫切地问道:“真的吗?!”
什么真的?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黄濑在问什么。
不过紧跟着黄濑又问:“小莉绪真的有跟你说过我很帅气吗?!”
我:“……”
我捂住脸,正当我为黄濑的理解能力感到堪忧时,被黄濑问得微微愣住的征十郎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了好一阵。
笑得我有些不明就里。
然后征十郎缓了缓,说了声抱歉,又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会觉得你们是双胞胎了。”
黄濑凉太和莉绪,确实性格里有傻得可爱的一部分重合了。
而且比起从他人处打探来的消息,黄濑凉太和莉绪的相处方式其实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并非是不好意味的那种“超出想象”,而是一种单纯的“原来是在以这样的方式运作着啊”的感悟。
比起待在他身边,柔软又总是在用更温柔的方式为他着想的莉绪;和黄濑凉太相处的莉绪会肉眼可见的更加强硬一点,闹腾一点。
用给人印象相似的事物类比一下的话,前者更像会主动凑近的猫,而后者则更类似于对着不成器的幼崽发飙猛啄的帝企鹅。
……帝企鹅样子的莉绪?
“咳。”
为了压住笑意,他不得不假装咳嗽了一声,随后立刻收到了关切的目光。
“赤司君感冒了吗?”他可爱的女朋友问。
“不用担心。”他立刻回答道。
“有哪里不舒服要说哦,不要逞强。”她认真嘱咐着。
“好。我会的。”赤司征十郎弯眼笑起来。
——不过,即使理解了他们之间存在这种没有亲缘纽带的亲缘关系……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黄濑凉太。
——可说到底还是个外来人。
如果是莉绪的亲生父母兄弟姐妹,赤司征十郎还能够说服自己不要在意。
和他不一样,莉绪是要与她的家人相处的。
他没有任何理由与立场去对此感到吃味。
可黄濑凉太就不一样了。
虽然黄濑凉太的存在是基本合理的、安全的、对他而言没什么威胁的。
但赤司征十郎还是很难平淡地看待“女朋友要把宝贵的精力和时间放在他人身上”这件事。
又或者说,哪怕莉绪投入精力的对象不是黄濑凉太,随便换成任何人,吝啬的、从小就被教育要计较得失的赤司征十郎都会感到无比介意。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看着面前重新振作起来的黄濑凉太,赤司征十郎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抱歉,刚才好像有点逞强了。”
赤司征十郎放低声音,虽然以前从没装过病,甚至还会带病上课,但很难不承认他第一次装病就装得这么逼真——至少莉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