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诊所的门被推开了。
脑后扎着小揪揪的高大男人背对大门,斜靠在柜台上晃着手里的试管,听到声音后, 他头也不回,直接用戴着半露指手套的手指了指门边墙壁上拴着的记录板。
“先写问卷。”
来人没有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意味深长地扫视着医生,目光从他里面穿的浅色休闲装、外面套着的笔挺白大衣、被手套衬托得格外莹白修长的手指上依次扫过, 最终停留在他神色懒散的侧脸上。
一声冷笑在空中荡开。若干秒后, 一个冷冰冰的坚硬物体如幽灵般抵住男人的后脑, 后方随即传来一个猛兽咬住了猎物咽喉般、獠牙散发着森森寒意的声音:
“好久不见,我从地狱里爬上来找你了……科涅克。”
“啊啦, 为什么不是我从地狱里爬上来找你了呢,我亲爱的——”
医生从善如流地接话,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身后猛然爆发的杀气一般,悠然自得地回头。
“……你谁啊?”
他眨了眨眼睛,顶着枪.口和银发男人仿佛要活剥了他的眼神,真情实感地疑惑道。
“——砰!!”
诊所遍布蛛网状裂痕的玻璃门被猛然推开。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呼吸急促地闯进来, 目光迅速从满地狼藉上一扫而过,几乎同时定格在地上那一滩鲜血上。
诸伏景光的瞳孔急剧收缩, 俊秀却冷冰冰的眉宇间透出戾气, 双手持.枪警惕地站到那滩鲜血边警戒着;降谷零则面沉如水地冲进被药柜隔开的内室, 几秒后又退了出来,对诸伏景光摇了摇头。
“——啧。”
本性温润君子、卧底时却也能心狠手辣的猫眼男人发出烦躁地咋舌,降谷零也无声吐出一口闷气,放下枪掏出手帕, 蹲下去擦干净了那滩血。
“我马上交给风见去做DNA——”
他完全是不假思索地说着, 话音未落却突然一怔, 眼睫近乎脆弱地一颤。
但那一颤似乎只是错觉。下一瞬, 金发男人便用证物袋装好了手帕,盯着它皱眉叹气:
“脱离了那(公)里(安)的帮助,想拿到他的DNA样本进行比对也不可能了。”
“不仅是无法比对,外面的DNA检测机构都不怎么可信,哪怕只有这一份血,恐怕我们都不能轻易检测。”
站着的诸伏景光向他投以担忧的注视,随即却也恢复了正常,一脸平静地提醒着:
“还有别忘了,他的情况特殊,【夏目】和【千手】……两人的DNA未必是一样的。”
“还不能确定这位Doctor是不是【千手】呢。”
降谷零游刃有余地轻笑着摇头,但他紧盯着手帕血迹的、因惊人的专注力导致瞳孔都微微颤抖的眼神,却说明了他的心情绝不是嘴上说的那样轻松。
“……就算如此,也必须找到可以信任的机构进行检测,对吧?”
诸伏景光拿着门边的记录板走回来,明明嘴角的笑容无比温柔,一双湛蓝猫眼也因为盈盈笑意而亮晶晶的,声音却不知为何带上了鼻音。
他指尖发白的捏着那手写的一沓调查问卷,将它们递给了降谷零。
降谷零接过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些比门外的招牌上更清晰的字迹,眼眶不由得一酸。
他开始阅读问卷:
[你好,病痛者/找茬白痴!此卷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瑛(此字被划掉了)Doctor大人的超棒调查问卷!!进屋前请回答如下问题:
1、请问准备付钱吗?若准备请进屋,不准备请主动吃此药(此处画了个向下的大箭头),或选择被Doctor大人踢断肋骨再吃此药!!
2、无。世上没有Doctor大人办不到的事,遂无。
ps:不建议挑战被踢断肋骨再吃药,不然可是超疼的喔(鬼脸)!!!]
降谷零久久地注视着那些生动活泼的文字与图画,只感觉一阵阔别四年之久的、发自心底的灿烂笑意漫上心头。
他的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不自觉的也像诸伏景光那样紧紧抓着那沓纸,紧抿的嘴角不停颤抖着,鼻子酸得让他连眼眶都开始泛红。
“真是的……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无论何时都毫无破绽的波本威士忌,此刻却堪称狼狈的偏开头,抬起胳膊挡住了泪眼模糊的眼睛。
然而,他的嘴角却完全无法抑制的翘起,带着浓厚的鼻音、像哭又像笑的喃喃自语道:
“‘瑛’居然还不小心写了出来,简直是……除了你,还有谁能干出这么搞笑的事啊?”
“踢断肋骨……是松田在警校时期挑衅他的时候,他说的梗吧?”
诸伏景光用握成拳的右手擦着左眼,同样用带着颤意的声音忍俊不禁着。
“啊,绝对是的。那个混蛋……知道他厉害,但他到底是对踢断肋骨多有执念啊?”
降谷零失笑摇头,将一张问卷递给景光,自己则另外拿了一张小心叠好,妥帖地放到了西装左边的内口袋里。
……瑛二。
他用手掌按住心口,手指细细抚摸着那块硬纸的轮廓,心里则静静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在那一瞬无法自制的感到了一阵安心感。
“……血液检测肯定要做。万一这是琴酒的血,说不定能靠这个找出琴酒的出生地,扒出更多情报。”
片刻的沉溺后,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将手放下,重新目光坚定的如是说。
失神中的诸伏景光被他唤醒,顿了一下,默契地接话道:
“而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他,弄清楚他和世界的改变有没有关系。”
“不过他肯定没事。”
降谷零和发小对了个笃定的眼神,不再耽搁时间,立刻走向大门。
然而,当看到门外的某个身影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