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之主真有虐人的癖好,西渝、东崇两国相隔万里之远,他如何能同时身染上这两种剧毒?
宁芙思量不明,只好先问要紧的,“那他现在可有性命之危?”
“方才老臣已为他施针,强行逼出心脉毒素,危险期算是艰难度过,恢复几日便能苏醒,但这两种剧毒世上并无彻底除解之法,长久存于身体,终究会油尽灯枯。老臣会开一副方子来缓释他的毒症,但若根除……恐华医在世亦无能为力。”
宁芙愣愣听着这话,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从来没有自诩过自己是什么菩萨心肠,可这回,她的确是为了救人罕见执拗了一回,但正当她以为自己终于做成了一件好事时,结果竟是成了……一场空。
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公主殿下?”
柏青的一声敬称将宁芙的杂乱心绪唤回,见面前两人一齐向自己注目,宁芙稍稍定睛,立刻面作起掩饰。
因手边暂找不到合适人手,她便只好交代柏青去跟程太医拿药方抓药,还叮嘱他切记仔细些,之后也不理会柏青的惊诧,便提上裙,一人径自进了屋内。
见此状,手提医箱,跟在程太医身后三步两回头的柏青,不禁于心中长长叹息一声,心念主子这回,应算得终于偿所愿些吧。
只是可惜,当下时机又不对。
……
进了里屋,登时飘鼻一股淡淡的药香,清新似艾草,并不算难闻。
宁芙屏气又刻意放轻脚步,待走离床榻边只半步远时,她抬眼望去,目光不由一顿。
当下,那人正阖目躺在榻上,少有时刻的收敛锋芒,他面上的污浊血迹也尽被擦拭干净,露出原本的肤理,宁芙先前只能依稀辨得他眉眼浓邃很好看,现在再细观,发现他的面容竟还带着儒斯的英俊。
他才不斯文呢,宁芙在心里悄悄哼了声。
想他故意吓人又拖人下水的坏心肠,怎么也和这语类君子的形容词没有半分关系。
她轻轻出了口气,犹豫着又往起挪了挪,她目光注视着他的鼻尖,放低声音:“喂,先前还那样凶,现在突然就虚弱成这样,你不是很厉害嘛。”
对方意料中的没有任何反应,只呼吸间胸腔在和缓起伏着。
宁芙摇摇头,又驻足端凝了一会儿,惦记回宫时辰不易逾时,便起身欲离。
可她才要转身,就见对方忽的凝蹙起眉头,不知是病痛难忍,还是进入了梦魇,总之宁芙确认,他眼下一定异常煎熬痛苦。
他手指蜷缩,想抓紧辱毯却明显有些无力,宁芙看着这一幕,鬼使神差地竟想要借自己的手过去,给他些力量,她犹豫着动作,房门外却忽传一阵动静。
“公主殿下,另一南越蛮奴大胆出逃,现被卑职抓获,特来请殿下定夺!”
崔易校尉的声音骤然响起,叫宁芙蹙眉同时也大口喘了口气,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心虚至此,当下收回手后忍不住往胸前去抚,她只得尽力当作无事发生,目光从他汗涔涔的面容上移开,之后面色恢复如常地推开房门。
果真是柏青被人捆绑拿住,宁芙微感头疼,上前立刻言命崔校尉放人,又特别交代,“以后这个院子留给他们两个单独住,若无特殊情况,你们的人不要随意进来。”
“待卑职向太子殿下禀……”
“这种小事也要告知?那崔校尉不如把他们每日吃了几粒米,喝了几口水也一应记下报给我二哥算了。”宁芙明显不悦。
闻言,崔易只躬身不语,像是不进油盐,宁芙懒得和其再费口舌,当下气恼地把人全部轰出院子,只留柏青一个。
“你留这在看顾好病人,药方可拿好了?”
柏青将身上的绳子扯拽下,“已经全部记下。”
宁芙点点头,她再清楚不过,在这个院子里,真正关心那人死活的也就柏青一个,虽然他们两人身上似有着好多好多的谜团,但有什么话,她还是决定等那人醒来再一五一十问清楚。
……
在外周折了一整天,回到芷栖殿,宁芙确感浑身乏力,于是简单食了些清淡膳食,便被两贴身侍女伺候着更衣沐浴,浴水添香。
在温烫的水里没身仔细泡一泡,慢慢浑身都解了乏,可心头的闷郁却怅堵不消。
翌日她醒得极早,很快用过早膳,又照例去未央宫给母后请了安,之后没再耽搁,便又坐上了出宫的轿辇。
到了公主府,宁芙也不理会崔易于门口的拜见,径自迈步去了里院,可那人还是没有醒,柏青说他昨夜里咳了两次血,程御医事先交代,只说这是正常的怯毒过程,咳出来的也都是毒血。
宁芙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和无血色的唇,手指悄悄攥紧了些。
第三日她又想早早过去,却被皇后留下去一同接待从承安寺过来的住持僧尼,皇后信佛,月月十五都会请宫外的高僧来未央宫同行诵礼,宁芙一贯都会陪同,这次也不好有例外。
两日无法出宫,宁芙等得着实心急,于是得了空闲的第一时间,便带着大箱小箱的补材去了公主府。
她本想进府后直接把东西交给柏青安置,可进了小院儿一路过去,也没有看到平日里守在这儿寸步不离的熟悉身影,宁芙左右张望也不见人,于是只好先命兵士暂将东西置放前堂,而她自己则等不及地推门入屋探望。
刚迈进步子,率先扑鼻的还是药味,可与之前相比,这次的味道却很浓,很苦,宁芙拿起手绢儿稍掩鼻尖,另一手掀开帘子去向里探看。
越过一扇屏风,她目光向里却不由一滞,此刻那人正病恹恹躺在榻上,前额大汗淋漓,唇色透紫,整个人似是被灼烧一般在痉挛颤抖。
她当即感觉不妙,于是忙提步过去扶住他的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