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面对张若麒的垂询,并未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缓缓扫视着大堂内的众官将。
张诚见到他如此做派,心中暗骂道:“老狐狸,莫要再寻老子当枪!”
为此,他改变了策略,开始与孟道、左光先二人热情的交谈起来,左光先倒是急于立功自赎,但如此军议,又岂是他胡乱发言表态的地方。
张诚与他二人多谈的是辽东一带的风土人情,再有些风月之事,男人共同的话题,他们倒也是越聊越起劲,尤其左光先巴不得当场就要拉着张诚前去“试枪”。
比一比哪个才是“不倒的霸王枪”!
张诚脸上邪魅的一笑,道:“我生精虎猛,难不成还会怕了你个老不羞!”
他们三人正嬉笑之时,就听洪承畴开口问道:“邱抚台有何话说?”
邱民仰也是“持重派”的人,他与洪承畴一样主张“持重为主”,现在见洪督臣问到自己,他自然是要支持一下,就抚须说道:“本兵分路进击之策,非不可取。
只是兵分则弱,况经合练而知,各镇援兵皆有所强,若分路进击,便难以合战击奴,确在分合之间,难以取舍。”
他这话说得很是狡猾,虽未直接表示反对分路进兵之议,却也明显点出了分路进兵之弊,实则还是反对的意思。
果然,他话音才落,兵备道张斗就接言道:“分进不如合击,本职以为,当谨慎为之,合诸军之力,进逼松山,屯兵杏山,以守粮道,再伺机求战,以为突破,方为上策。”
张若麒对于抚臣邱民仰已是忍耐,此时见张斗也是这般言语,且更为露骨的直言反对分路进兵之策,叫他又如何忍得。
“哼!”
他重重的怒哼一声,道:“一派胡言。本兵岂不比你知兵,尔口称谨慎为要,实为畏奴怯战,简直是罔顾君恩。”
张斗本意是忧心战事,心中忧虑洪承畴顶不住压力,若真是分路进兵,必定又是一个萨尔许之战的结局,这才出言劝止,其意也是使洪承畴便于反对分路进兵之策。
可张若麒只言片语,便即上纲上线,竟诬他存畏奴怯战之心,行罔顾君恩之事,再不出言反驳,一旦这话语传扬开来,可就百口莫辩。
张斗被激得怒不可遏,他奋身而起,高声怒道:“张郎中是来监军,当以检查军纪为要,至于分路而进,又或合击缓战,诸般督军行阵作战皆属军事,当请督臣定夺。”
他似乎还不解恨,又接着道:“又是四路会攻,万历年杨经略也出过一個四路会攻之策,诸公可记得萨尔浒之事?”
余者诸官诸将这时也纷纷出言,几乎都一边倒的赞成合兵进击。
张若麒乃是奉旨监军,连蓟辽总督洪承畴都礼让他三分,即使辽东巡抚邱民仰也未必敢与他当面争执,又怎肯受区区一个兵备道的羞辱。
“啪!”的一声。
张若麒猛地一拍案几,挺身而起,就要怒斥兵备道张斗出言不逊,以及诸将畏怯不敢战之事。
“好了。”
蓟辽总督洪承畴沉声猛地一声大喝,及时喝止了张若麒,以免他再口出恶言,伤了诸镇的军心士气,而其余诸官将也是缄口不言,都静静的望着洪承畴,看他如何说。
大堂内一片寂静,几乎落针可闻,就连张诚都注视着洪承畴,看他要如何表态。
“分进合击,各有利弊,一时间实难取舍。”
洪承畴缓缓说着,他这话倒是两边都不得罪,只听他又道:“陈本兵四路会攻之策,确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计。
只是兵分则力弱,虽四面围敌,却难以全力一击,且兵分四路,粮秣转运之难,亦是不可不虑,诸位主张合力并进,稳扎稳打,持重为上之意,确也是谋国之言。”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既是今日军议,未能就分进、合击之事,做出決断,且待本督將我等所虑,上报朝廷,再行定夺。”
张诚听罢,在心中暗叹:“姜,果然是老的辣。好一个顺坡下驴之计啊!”
他将一切看在眼中,洪承畴不答监军张若麒的問话,却暗中纵容诸官将肆意讨论,更借着张斗与张若麒的争执,巧妙的結束了军议。
更借此将进兵之策,上报朝廷定夺,如此,张若麒、马绍愉之流自然无力反驳,而上报朝廷,定夺后再传讯回宁远,这一路耽搁,少则五、六日,多则十余日。
…………
军议散去后,吴三桂更是力邀张诚、陈九皋过府一叙,张诚无法推却,只得应承了下来。
“我说好弟弟,你是如何撬开那鞑子头目的嘴哩?”
喝了几杯温酒下肚,陈九皋就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张诚邪魅的一笑,反问道:“陈老哥想知道?”
陈九皋一脸毫不掩饰的好奇之意,大脸贴上来道:“我真是好奇,这死鞑子个个都是凶猛,好多镇帅捉了,都撬不开那张破嘴,咋个到了伱小子手里,就这般轻松哩?”
他这话一出,连吴三桂都来了兴趣,他也略微凑前一些,好像生怕听漏了什么似的。
张诚端起酒杯对他二人轻声说道:“小弟麾下有一奇人,扎得一手好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