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牙门到满剌加港口骑马有三四天的路途,如果从大道走的话。
但是这一次,张延龄选择走的不是大道。
自佛郎机人占领满剌加之后,从满剌加到龙牙门这一线的道路上便经常有佛郎机人的骑兵进行巡逻监视。本来龙牙门到满剌加的海边大路是两地贸易和人员来往密集的一条路。但是佛郎机人来了之后,经常无缘无故的抢劫本地百姓,甚至无缘无故的杀害遇到的百姓。所以当地百姓们不敢再从大道上行走。
但两地的贸易来往却是刚需。有许多商品货物需要在两地流转,许多必需品要从满剌加运来龙牙门,之后运到其他地方。水路海峡被佛郎机人控制着,税费又极重。所以走私便成了许多人的第一选择。
在海峡山崖北侧十余里外的密林山野里,便有一条专门供走私客行走的小道。蜿蜒于山野之间,甚为隐秘。
张延龄选择的便是从这条走私小道上走。免得被大道上有可能出现敌人发现踪迹和滋扰。陈式一带着十余名兄弟便是扮作了走私的本地人在前面开道,毕竟这条小道上情况复杂,需要提前清理查探。
从龙牙门出来,行了三十余里后天便黑了。进入了密林小道之中,天黑赶路是不现实的,于是找了一处地方搭了帐篷宿营了一宿,次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张延龄一直担心的就是海伦娜的伤势,骑马是对伤势不利的,所以一直主意海伦娜的状态。海伦娜一开始还是神色如常的,但到了第二天晚上宿营的时候,很明显有些不对劲了。
晚饭只吃了几口肉脯,喝了几口水便回帐篷睡觉。走路的时候也有些一瘸一拐的样子。张延龄知道她应该是伤口疼痛了。
“海伦娜小姐,我可以进来么?”张延龄跟着海伦娜来到她帐篷外边,沉声问道。
“有什么事么?我已经睡了。”海伦娜道。
张延龄道:“我想瞧瞧你的伤势。是不是伤势复发了?伤口也该换药了。”
海伦娜沉默了片刻道:“不必了,只是有些疼痛罢了。我自己上了药,伤口并未破裂。睡一觉便好了。”
张延龄想了想,将一罐急救散丢进帐篷里道:“也好,你自己换伤药。重新包扎一下。如果坚持不住,可别硬撑。按照我们这种赶路的速度,后面还有起码三天的路程。可莫要逞强。”
海伦娜嗯了一声,再不说话。
张延龄便也没有再想这件事。回到篝火旁坐了一会,便也回帐篷歇息。
次日一早,张延龄爬起身来打点行装上路的时候,却发现海伦娜的帐篷里没有动静。这两天海伦娜都是起的很早,催促张延龄上路的。今日居然到现在没收拾好。
张延龄来到海伦娜的帐篷前叫道:“海伦娜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唔……”
帐篷里传来了海伦娜有气无力的声音。暗哑而低沉。
张延龄意识到不对劲,顾不得许多,撩起帐篷布帘钻了进去。只见海伦娜头发散乱靠在树枝搭建的床铺上,满脸通红,嘴唇发白。
张延龄赶忙上前,伸手一探,发现她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烧的这么烫。伤口复发了?”张延龄忙道。
“不要紧,我可以走。我这就……起来赶路。”海伦娜挣扎着要起身。
张延龄伸手按住她不让她起身,一把掀开薄被。海伦娜穿着绸缎内衣的身体便暴露在张延龄面前。张延龄将她绸裤卷起到腿根,看到伤口处包扎的纱布上有血水渗出。于是三下两下拆了纱布,查看伤口。
伤口确实迸裂了,大腿后外侧,正是挨着马鞍的地方。骑马是要受力的。只骑了一天的马,本来已经结疤的伤口又是一塌糊涂,而且红肿糜烂。应该是有感染的症状了,否则海伦娜不会发烧的。
“海伦娜小姐,你也太逞强了。伤口有感染之兆,且已经有部分溃烂。今日走不了啦,得退烧治疗才成。我说什么来着?早该静养两日,等完全痊愈了再走。你偏偏不肯。”
张延龄一边埋怨着,一边迅速行动。好在带了许多药物,本就有所准备。于是清洗伤口,重新敷上急救散包扎。又将宝贵的八宝护心丸喂了海伦娜吃了一颗。
之后用清水湿透布巾给海伦娜敷在头上降温。
做完了这些事,张延龄也是额头见汗。不光是辛苦所致,主要还是担心。感染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伤口进一步恶化,高烧不退的话,海伦娜有性命之虞。
海伦娜躺在那里,任由张延龄摆布。忽然间,她哭泣了起来。
张延龄愕然,忙道:“你哭什么?我弄疼你了?”
海伦娜不答只是哭泣。张延龄挠头道:“我不是要占你便宜,事急从权,我只能如此。”
海伦娜摇头继续哭。
张延龄道:“那便是怪我埋怨你是么?我这个人嘴巴碎,你别当回事就好。我也是担心你的伤势。”
海伦娜更咽道:“我不是怪你,我是怪我自己。我爹爹生死未卜,我没本事救他。自己又受了伤,现在又动不得。我真是没用。我哥哥要不是几年前战死了,他如果在的话,一定早就救出父亲了。本来……一切好好的,突然间都变了,变成这副样子。上帝啊,我犯了什么过错么?要这样惩罚我?”
张延龄叹了口气,听着海伦娜抽抽噎噎哭着这些,心中也有些怜悯她。不论其他,但以遭遇而言,海伦娜原本是佛郎机国贵族之女,生活的无忧无虑。突然间遭受如此变故,确实有些接受不了。
她算是颇为坚强的,还单枪匹马跑来向自己求援。虽然冒失的很,但却胆气可嘉。换作其他女子,怕是早已不知如何是好了。
现如今因为要强又病倒了,不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