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乌云遮住了月亮。天气转阴,太液池湖面夜风飒飒,竟有些寒冷之感。
“月色没了,天也有些冷,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朕想要回豹房歇息了。舅舅,你今晚说的这些话,朕就当是酒后胡言,并不当真。但你酒醒之后,当好好反思。开船,靠岸!”朱厚照意兴阑珊,沉声说道。
江斌忙着吩咐人开船,张延龄沉声喝止。
“不可靠岸。皇上,臣还没尽兴,还想再盘桓一会。月朗风清固然是好风景,乌云密布未必不是另一种风景。还请皇上陪臣坐一会儿。”
朱厚照无语,心中恼火。张延龄今晚很不对劲,让自己感觉很不舒服。又骂人,又卖关子的,搞得自己很难受。自己想要回去歇息,他也不肯,这是要干什么?
朱厚照尚未说话,江斌倒是在旁说道:“护国公,皇上累了,风又有些凉,为何不让皇上回去歇息?即便您是护国公,当今国舅,也不能这样吧。岂能限制皇上的行动?”
张延龄沉声道:“江斌,你是皇上的义子,皇上是我的外甥。论辈分,你是我孙子辈。孙子,爷爷说话,有你插话的份么?一边呆着去。”
江斌惊愕,讪讪道:“护国公醉了,皇上,他醉了,说话已经不顾场合了,皇上不要怪他。”
朱厚照皱眉道:“舅舅,你莫要在朕面前撒酒疯。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来人,开船,靠岸。”
张延龄站起身来,大声道:“不许。谁敢开船,我宰了他。”
朱厚照赫然而起,怒道:“舅舅,你干什么?造反么?朕的话你也敢忤逆?”
张延龄沉声道:“皇上,造反的是别人,不是臣。你就当臣今晚撒个酒疯,过了今晚,臣向你磕头请罪便是。臣不敢限制皇上的自由,但是必须保证皇上的安全。”
朱厚照喝道:“朕有何危险?你危言耸听,故弄玄虚些什么?朕听够了。开船,谁敢抗旨,立斩!”
张延龄脸色铁青,正待说话,猛听得皇宫西华门外西上北门出的兵杖司左近人声鼎沸,一连串的火把灯笼从西上北门外出来,沿着太液池东岸往琼华岛方向飞奔而来。
“来了!”张延龄沉声道。
朱厚照愕然道:“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在干什么?”
张延龄道:“这便是臣和皇上说的,今晚美丽的风景线。不是月朗风清,而是乌云密布。那是刘瑾带着他的人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朱厚照惊愕道。
张延龄道:“一会便知。皇上莫急,刘瑾是来找皇上的。”片刻之后,刘瑾带着石文义领着数百名宫中侍卫赶到了水上长街码头上。
“皇上,奴婢是小谨子啊。您快上岸来,奴婢有要事禀报。”刘瑾站在栈桥上大声叫道。
朱厚照站在船头大声喝骂道:“刘瑾,你搞什么名堂。半夜三更,带着这么多人闹腾什么?想死么?”
刘瑾大声道:“皇上身边有奸臣想要谋反,奴婢得到消息便带着人赶来救驾的。皇上快上岸来,奴婢当面详细禀报。”
朱厚照骂道:“什么奸臣谋反,你疯了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延龄大声叫道:“刘瑾,事到如今,你还想垂死挣扎么?事情我都禀报皇上了,你还想诓骗皇上上岸,挟持皇上不成?狗东西,还不认罪么?”
刘瑾听到张延龄的声音心头冰凉。他忽然意识到,今晚好巧不巧皇上跑来太液池划船,让自己直扑豹房控制皇上的计划落了空。而这定是张延龄的安排。
张延龄进了宫,想必已经将一切禀报给朱厚照了。
“皇上,莫听张延龄那厮胡说八道,他说的都是假的,都是栽赃陷害污蔑奴婢的。那个要谋逆的人便是张延龄。皇上切莫信他。他要于皇上不利。”刘瑾大声叫道。
朱厚照满头雾水,皱眉问张延龄道:“他说什么?你告诉了朕什么?你可什么也没说,全说了些酒话。”
张延龄沉声道:“皇上,臣现在向您禀报一桩公案。便是关于先皇死因的秘密。臣已经查出,皇上死于附子过量之毒,而这过量的药便是刘瑾偷偷加进去的。当日高廷和徐昊两人称量药物的时候,刘瑾曾去过配药房动了手脚。相关证据已经已经全部查清。人证物证很快便送到宫里来。刘瑾得知阴谋败露,于是今晚纠集党羽想进宫来控制住皇上。臣提前做了安排,让皇上来太液池龙船上避着,免遭阉贼之祸。”
朱厚照惊得嗔目半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江斌也是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话好比晴天霹雳一般,两个人的脑子里都嗡嗡的。
“这……怎么可能?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朱厚照叫道。
“为了皇上您啊。当然归根结底是为了他自己。当时他处境不佳,外庭痛恨他教皇上在东宫嬉闹玩乐,已经数次上奏先皇。先皇也有意除了刘瑾等人。刘瑾眼看情形不对,便利用皇上偶感风寒的机会下药。先皇一旦驾崩,你便要登基即位。他知道皇上对他倚重,一定不肯治他,反而会重用他。所以,他便铤而走险,做下了这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后一切如他所愿,这件事也渐渐被人淡忘。但是臣,却在谷大用口中得到了蛛丝马迹。当日在宁夏城,刘瑾密令谷大用和杨玉暗中通敌,以将我陷于安化王之手,借刀杀人。臣洞悉其阴谋进行反制,抓了谷大用。谷大用为了保命,便透露了刘瑾醉酒之后说出的关于先皇之死的蛛丝马迹的大秘密。随后谷大用被刘瑾半路灭口,臣一时不能发动,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而皇上你对刘瑾又百般袒护。臣只得查明所有情形才可禀报。为了查清楚这件事,臣派了陈式一历时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