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睡到巳时时分才起身,这应该是他有生以来睡得最为安稳踏实的一觉了。虽然睡的是帐篷里的木板床,虽然帐篷里蚊子飞虫多得很,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酣眠。
张延龄等人在帐篷外等待了许久,想要去叫朱厚照起身,却被刘瑾拦阻。
“皇上多日辛劳,好不容易能好好的睡一觉,便让皇上多睡一会便是。”刘瑾的理由很简单,却让人无法拒绝。
众人无奈,只得在帐篷外等待巳时,才见朱厚照打着阿欠出了帐篷。
众人忙上前叩拜。朱厚照满脸笑容,神态轻松之极。
“睡得太香甜了,朕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生了。你们歇息的可还好么?”朱厚照笑问道。
众人纷纷回答说歇息的很好。
朱厚照对张延龄道:“舅舅,咱们要动身了是吧。”
张延龄道:“是,臣和朱小公爷董总兵适才简单的商议了一番,均认为皇上当即刻起驾回京,不可逗留了。”
朱厚照点头道:“确实该回京了,朕也一刻不想留在这里了。那便拔营起驾吧。”
张延龄道:“皇上,臣等商议了,由董大人陪同皇上先行一步,副提督马大人率一千耀武营骑兵随行护驾。不知皇上是否应允。”
朱厚照诧异道:“你不跟朕一起回京么?”
张延龄道:“臣和朱小公爷想要回独石城一趟,一则臣答应了独石城百姓会回去救他们,二则,独石城尚在鞑子手里,必须将他们赶出我大明边境。”
朱厚照皱眉道:“那岂不是很危险?若是再有战斗如何是好?朕可不希望你们出差错。”
张延龄笑道:“皇上放心,鞑子现在如惊弓之鸟,岂敢和我们作战。他们必闻风而逃,绝不敢再有行动。臣是为兑现诺言,去救独石城遗留的伤兵百姓。过几日宣府镇兵马便会到来,到时候完成交接之后,臣便可以放心回京了。还请皇上应允。”
朱厚照想了想,点头道:“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朕巡视独石城引起的,自当要善后。舅舅,你去代表朕安抚百姓们也好。不过,若是遭遇鞑子进攻,朕要你们小心应对,安全为上。朕不希望你们出任何的差错。”
张延龄和朱麟齐声道:“臣等遵旨。”
当下朱厚照传旨兵马即刻开拔准备启程,张延龄正收拾准备的时候,刘瑾却来了,拉着张延龄走到营地僻静处,说有几句话要跟张延龄说。
两人在营地边缘的树荫下站定,刘瑾先向张延龄拱手行礼,笑眯眯的道:“侯爷,这一次皇上巡边,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家是着实没想到。差点出了大事。若不是侯爷的手段,事情还真是不好收场。咱家昨晚还在和谷大用他们说,多亏了之前咱家有眼光,请了侯爷同行。侯爷这回可是大展身手,皇上对侯爷也是赞不绝口。侯爷这次功劳大了。侯爷怕是也要感谢咱家呢。”
张延龄呵呵而笑,心想:这厮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居然说这是他有眼光。亏他说得出来,此行南镇抚司损失了一百多人手,自己也差点没命,这阉狗倒是想着要分功劳了。
“刘公公,我并没有功劳,拼死护驾的是那些阵亡的将士们。都是他们拼死杀敌,我们才得以脱险。另外,切莫再提我的功劳,我只是尽了我的一份力罢了。”张延龄沉声道。
刘瑾呵呵笑道:“侯爷居功不傲,甚至难得。侯爷当真是这么想的么?”
张延龄道:“刘公公,有什么话你便直说,莫要耽搁了行程。皇上一日不回到京城,一日便尚有危险。”
刘瑾忙道:“那好,咱家也不绕弯子。这一次咱们能够死里逃生,侯爷居功至伟,这一点毋庸置疑。上上下下都在说是你的功劳,这当然没错。然而,你可想过皇上的感受没有?若都是你的功劳,皇上此次巡边岂非一无是处,本就是偷偷出巡,岂非要被朝臣们口诛笔伐。咱们做奴婢臣子的,当要为皇上的颜面考虑,你说是不是?”
张延龄笑道:“刘公公说的是,刘公公有何建议?”
刘瑾道:“咱家昨晚想到半夜,觉得有些事要跟侯爷商量商量才好。咱们能否换个口径,说此次遭遇鞑子,是皇上发现敌情主动吸引鞑子,然后在独石城同鞑子大战。在皇上的运筹帷幄之下,挫败了鞑子东西两路侵占宣府镇的阴谋。正是因为坚守独石城数日,才阻挡了鞑靼小王子率大军南下朝宣府镇大军后路的阴谋,迫使西路鞑子大军撤兵。这样,皇上此次巡边行动便是适逢其会,理由正当。皇上在天下人的心中也是英明神武的形象,对皇上的声誉大大提高。侯爷,你觉得咱家这么考虑对不对?”
张延龄表情惊愕,差点笑出声来。他不得不佩服刘瑾的脑瓜子,居然能想出这种言辞来。他也不得不承认,刘瑾确实有他的一套,绝不是个蠢材。他的这番话,表面听起来是为了维护皇上的形象,将皇上塑造为英明神武的形象,是忠诚的为皇上着想的举动。但是,张延龄起码从他这番话里听到了另外两个目的。
刘瑾清楚的明白此次巡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之后的后果。他知道回到京城必有一番暴风骤雨等着他。之前皇上提出出巡的时候,便有人将刘瑾比作奸贼王振,拿土木堡之变来类比。现在遭遇鞑子之后,差点让皇上被鞑子擒获,回到京城后外庭包括内廷王岳等人更是不会饶了他。
因此,粉饰巡边的正当性,强行将此次巡边粉饰成一次成功的和鞑子英勇作战,挫败鞑子入侵阴谋的一次主动出击,便可让此次巡边成为一次英勇正当的壮举。
将功劳归于皇上,说成是皇上主动要求率军往独石城和鞑子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