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下,朱厚照一行人马缓缓的从斜坡上进入了龙门所驻地赤城。
赤城虽然不大,城周不过三里,但城池的防御措施倒是颇有规模。石头垒砌的城墙高两丈五六,城墙上有六七座敌楼。仅有东西两座城门。城西门便是对大明境内的入口,城东门却是直接通过甬道连接到东侧长城坡道上。
南北方向蜿蜒盘旋的长城城墙便是通过这条坡道和赤城龙门所相连。戍守兵士可直接从城中上到长城隘口,沿着长城完成南北三十里十余座长城隘口的驻守。一旦有敌情发生,城中驻扎兵马也可迅速增援上长城。各种物资也可不受干扰的运抵到长城上。
小小的边塞守备小城,虽然很小。但位置和作用极为重要。不但是兵士们的驻扎之所,更是屯兵囤积物资,固守长城各处敌楼和城墙的要塞。
其实大明边镇,每一处的防御都几乎是以枢纽要塞为中心,作为左近所辖区域各处军堡军寨的依托点,为他们输送物资和兵马,完成兵力的调配和支援,支撑着一片防御的体系。
以军镇为核心支撑各地卫所要塞,卫所要塞支撑下边的寨堡军铺驿站,散布边境各处的观察哨,烽火台等等。以点汇面,再形成一个立体的大的防御体系。这其实是大明边镇的一个防御的特点。
赤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是毕竟只是边境的一处要塞小城而已。城里的房舍都是低矮破烂的石头房子,像样的房舍都没多少。为了节省空间,也不可能造什么高大的房舍。
兵马走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周围房舍中探出黑乎乎蓬头垢面的脑袋好奇的朝这群衣着光鲜的兵马张望着。有的人甚是光着上身,一边打着阿欠搓揉着胳肢窝,一边低声的和别人交头接耳的议论。
这些人看上去像是一群乞丐一般,但其实都是在要塞里休整的兵士。这里的兵士一个月一次轮换,从长城隘口敌楼上下来,住在这要塞之中休整。所以,他们显得散漫之极。再加上这里条件艰苦,夏天天不下雨的话,取水要去下边的山涧去取,很是辛苦。所以也根本没法洗澡。所以浑身脏兮兮的便是常态了。
赵永胜领着众人来到一座稍微大一些的木石建造的房舍前,这里是他的守备衙门,也是这座要塞之中唯一可以看上去像样一些的房子了。
随行护卫兵马立刻在房子内外布下警戒,搭起帐篷扎营。张延龄的人手依旧在外围几条狭窄的街巷里设下关卡。忙活到天黑,终于安顿了下来。
衙门大堂里,赵永胜也命人准备了一桌晚饭,招待这群不速之客。饭菜简陋,倒是有些野味,其他的都是些野菜野果和干粮等物。
朱厚照有些疲惫,想喝些酒解解乏。刘瑾取了自带的酒水过来,结果赵永胜和几名百户却都拒绝喝酒。理由是这里是边境军营,按照军纪,不得饮酒。他们不能破坏军纪。
这么一来,朱厚照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喝酒了。一顿晚饭吃的甚为沉闷。赵永胜等人不善言辞,也不懂的说些边境轶事活跃气氛。朱厚照兴趣浓厚,对戍边杀敌的事情甚是感兴趣,每每发问,得到的却是赵永胜很无趣的回答。
“赵永胜。鞑子有袭扰过此处么?”
“启禀皇上,几乎每月都有战事。”
“哦?跟鞑子作战一定很有趣吧。”
“皇上,可不能说有趣。每次应付鞑子进攻,臣和手下兄弟们都是极为慎重,全力以赴的。紧张担心是有的,但却毫无乐趣可言。”
“怎么会?凭着鞑子的那点本事,咱们长城防御如此坚固。他们还能打进来不成?最多只是叫嚣一番做做样子吧。”
“皇上您想错了,鞑子可不是做做样子。鞑子的本事也是皇上所不知道的。我长城关隘虽然坚固,但鞑子也有本事突破。他们会有各种手段突破城墙。”
“怎么可能?他们居然能突破进来?这太不可思议了。咱们的将士守不住么?他们要攀爬进来,咱们居高临下岂不是一箭一个?”
“皇上……事情可不是皇上想的那么简单。鞑子射术精准,善于伪装。他们会先摸到长城外边的树丛里潜伏,射杀我城头兵士。我守城兵士稍有疏忽便会被乱箭射杀毙命。近两个月来,我们已经损失了十九名兵士。都是被他们偷袭射杀的。”
“……那咱们便无手段对付他们么?咱们的兵士也可反击啊。居高临下,还怕他们?”
“皇上,他们有人数优势。鞑子往往纠集数百人攻我一处守御地点。而我龙门卫只有一千二百多兵士,戍守上下三十里的长城关隘。而且需要进行轮休休整。所以每一处敌楼每一段城墙其实只能有数十名兄弟驻守。”
“……”
“况且,鞑子狡诈无比。他们会故意现身诱骗我们的兄弟现身放箭,然后他们便以密集箭雨射杀现身的兄弟。狡诈奸猾的很。我们被他们弄的焦头烂额,不胜其扰。所以,我下令所有的兄弟平素不能露面给他们机会,除非他们真正攻击城墙,否则不许探头还击。兵士们平素都只呆在敌楼和烽楼之中。”
“……”
朱厚照胃口全无,也再无对话下去的兴致。在他的想象之中,跟鞑子作战一定是横刀立马,摧枯拉朽。鞑子在自己大明边军的刀剑铁蹄下被践踏斩杀,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可是,这种种的令人热血沸腾的想象完全被这个赵永胜给毁了。原来边境战斗居然如此无趣,如此的令人沮丧。
刘瑾等人也甚是无语,这个赵永胜怕是个傻子,跟皇上说这些作甚?真是坏了皇上的兴致,大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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